王世雄點點頭,若有所思:“怪不得西府說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不是千載難逢。”吳益再三搖頭。“我先在鴻臚寺三年,然后出使日本一次,又來調解大理、越南爭端,最后留在大理三年,反復來想,只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天下間,想安安生生過平穩日子,平平穩穩興盛起來才是最難的事情,所謂小國,亂象頻生,日漸頹喪,能活一口是一口才是常態……你這是在國中過慣了太平日子,才覺得是什么千載難逢!實際上,咱們國中這七八年的情勢,才是真正千載難逢!”
“都是圣天子在朝。”王世雄趕緊應聲。
吳益還是搖頭以對,卻不愿意多說了……不是交情不夠,也不是嫌棄王世雄武夫出身,更不是要否定對方的言語,而是他知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沒有切身長時間接觸到這些小國的情狀,是不可能發自內心感覺到這一點的。
就在吳王二人居高臨下說一些閑話之時,下面的高氏叔侄,卻不得不進入一些事關國家興衰、家族存亡的要害言語了。
“貞壽,我聽宋人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咱們這般幾百年的大族,雖說有了一些不妥當的事情,可到底根深蒂固、枝葉繁茂,想要敗壞起來,總得家中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涂地……如今你為爭一口氣,居然引那位趙宋官家入局,豈不是要壞我高氏大局?”高量成立在玉璧側,滿臉無奈。
“叔父何必如此堂皇?”高貞壽冷笑以對。“高氏大局早被你敗壞的干凈了……你做的初一,侄兒做不得十五嗎?再說了,沒有趙宋官家,咱們兩宗便不斗了?你便能保住布燮之位?”
“便是保不住布燮之位,也不能讓你安生。”高量成終于冷臉。
“所以我才引了趙官家進來。”高貞壽凜然不懼。“高量成!說一千道一萬,我們北宗才是嫡脈,我才是先中國公的嫡長孫!便是其余支系,也都認我!如今我年長勢成,你本該退位讓賢!”
“我若是不讓呢?”高量成也發起狠來。“我領南宗經營威楚幾十年,除非發大兵來取,誰能動我根基?大宋雖有百戰精銳幾十萬,可水土不服、道路艱難,不見得能把我掀了!”
“那我就不掀好了。”高貞壽依然從容。“段和譽諸子奪嫡,國中混亂,我自北面放開道路,引五千趙宋鐵甲入國都,自行廢立,自任布燮……你想在威楚當你的一郡布燮便去當好了,關我甚事?便是自封個無量山佛祖說不得燕京那位官家都樂的敕封……人家連個石頭都樂意封,何況叔父一個執掌一郡的大活人呢?”
高量成目瞪口呆,旋即強辯:“我還有鄯闡府(昆明)。”
“鄯闡府難得平野,且東面都是不服段氏與我們高氏的黑蠻……只要我打開道路,引宋軍進來,你能守鄯闡府?你不知道黑蠻的楊氏一直在與北面認親,求封公爵的事情嗎?”高貞壽愈發冷笑。
“貞壽,你在引狼入室。”高量成壓低聲音相對。“大宋進來了,楊氏與黑蠻再起來了,于我們高氏到底有什么好處?只是徒勞失去鄯闡府而已……而且,時間一久,趙宋遲早吞并段氏,布燮之位也是白捱。”
“既如此,叔父何妨將鄯闡府與布燮之位交予侄兒我?”高貞壽只覺得可笑。“如此,我自然不會再引狼入室。”
高量成也只能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