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場大廳人滿為患,燈光照在賭桌上,將圍著輪盤的男男女女和繚繞的煙霧照得纖毫畢現。
有人滿臉激動,大聲罵著臟話,似乎輸了錢。有人左手摟著妝容妖冶的女人右手端著威士忌酒杯,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樣子,還有人左看看右瞧瞧,給正在賭博的人提建議,然后迎來厭惡的目光或者呵斥。
戰爭和難民的涌入沒有影響賭場的生意,相反,過來玩兩把的人更多了。因為只有在賭桌和煙攤上,困守于此的富人才能忘記家仇國恥,從不知道未來會是什么樣子,明天會不會是生命最后24小時的迷茫和焦慮中掙脫出來。
醉生夢死,也是戰爭百態的一種。
林躍無視香煙、烈酒和體味混雜的味道,走向坐在大廳最里面。賭場看護刀子叼著煙坐在一把紅色椅子上,一面打量那幫賭徒,不時往外噴出一口煙圈兒。
“我姓林,是對面四行倉庫守軍88師524團謝晉元中校的朋友,蓉姐在不在?”
“啊?”刀子瞄了他一眼:“**不是都撤走了嗎?”
“沒有,524團還在。”
“你要見蓉姐?”
“對。”
刀子一臉不耐:“蓉姐是你想見就能見的?走,走,走,趕緊走,惹煩了我把你交到巡捕房的警察手里。”
林躍笑笑:“不見是不是?”
刀子看也沒看他,扭過臉去,雖然蓉姐的老公曾在軍隊任職,也是他最敬重的人,但是“軍隊”這兩個字,可以說是蓉姐的夢靨,老公老公死了,兩個兒子也先后戰死沙場,現在一個自稱是524團團附朋友的人過來租界找蓉姐,難不成害死她的老公兒子不算完,還要讓她也淪為戰爭的犧牲品?
他不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就像之前在垃圾橋上,他無償幫助工部局的人維持治安,勸退**逃兵。
要不是看到這個姓林的家伙給對面臺階上的難民送了很多雨披,他早就招呼巡捕房的人緝拿可疑分子了。
林躍在賭場里走了一圈,看看玩輪盤的賭桌,又看看推牌九的賭桌,還是走到最經典的搖骰子比大小的賭桌前面,在兜里翻了翻,只有三塊錢,對比別人手里的鈔票面值,那叫一個寒酸。
穿著侍應服的荷官面露鄙夷,旁邊坐的英國佬偏過頭去,跟邊上穿旗袍的女伴附耳低語,看起來不是什么好話。
林躍皺了皺眉,這次系統給他的身份是湖北保安團的新兵,城郊小鎮家庭,哪里比得了大上海的市民,就這三塊錢還是臨行前老媽抹著眼淚塞他手里,給他路上花的。
“手表要不要?”林躍摘下手腕上的精工表,又從兜里摸出一塊懷表往桌上一丟。
侍應生說道:“你以為這里是當鋪呢?”
在座男性看他的笑話的時候,英國佬身邊穿旗袍的女人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拿起從日軍軍官手里繳獲的手表和懷表。
“你叫什么名字?”
林躍說道:“林躍。”
“這個我要了。”穿旗袍的女人從兜里摸出五十塊錢遞給他。
林躍說道:“謝謝。”
“不客氣。”
她說話的時候,英國佬過來拉她的手,被她一下甩開,吃了個大癟很是尷尬。
“我聽到你跟他的對話了。”旗袍女人瞥了對面坐得刀子一眼:“你想喝點什么?”
“一杯威士忌,加冰。”
穿旗袍的女人轉身走了兩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頭微笑說道:“我叫高敏。”
林躍笑著點點頭,目送她離開,把手里的五十三塊錢往桌上一推,旁邊穿白馬褂的中年人看了他一眼,似乎很難理解他兜里只有三塊錢,卻敢于把全部身家都押出去。
荷官看了他一眼,端起骰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