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們一百零六個呢?連草席都不會有!他們會被堆在一起丟進坑里埋掉——之所以會埋掉,是因為日本人會擔心死尸造成瘟疫!不是咱們的官長覺得他們死得其所!你!明白嗎?”
殘酷的事實用咆哮的話說了出來,很兇的話語中,滿是炮灰的無奈和絕望。
夏天沉默。
在二十多天的潰兵流浪中,他就知道煩啦的身上殘酷的故事,這個年代從軍的戰士,尤其是棄筆從戎的從軍者,誰不是一腔熱血?
換作自己,可能比煩啦更不堪吧。
夏天這么想著,但在長吸了一口氣后,他的話變成了這樣:“我知道的,但我們都這樣了,總得有點追求吧,既然沒有逃離軍隊,那就像個人一樣活下去。像個人一樣死掉,死了,哪怕是被鞭尸,我又感受不到?不是嗎?更何況,這個國家,總得有人不斷用血去喚醒,頂多……
頂多我們成為光明時代中的幸福者眼中無數無名者的一員。”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煩啦的輻射范圍——他說的,其實說服不了自己。
【這是一套很卑鄙的說辭,因為我的目的,其實和說的這內容,是南轅北轍的差距,我怕我呆在煩啦面前,會像犯人一樣的懺悔——其實對比他們,我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兩人的聲音終究在空蕩蕩的環境中傳了出去,阿譯用莫名的目光看著夏天,那種目光,有慚愧、有敬意。而迷龍也在看著夏天,只是,他的眼神中沒有兇狠,只有一個茫然和羞愧。
潰兵們慢慢的回來了。
一副濕漉漉的,身上也是濕漉漉的,但很干凈,沒有沖天的臭氣,當他們陸陸續續走進院子后,他們怔住了,那一刻,他們突然覺得,院子里的氣味真的很臭。
于是,他們就開始主動收拾這里,即便是躺著的柴草,他們也都換掉了——幡然一新的院子和周圍的屋子,傳遞著一種類似新生的錯覺。
人還是那些人,但這一刻,新生是真的一樣。
一種很微妙的氣氛在院子里飄著,這個源頭就是迷龍和他忠心的羊蛋子——兩人驀然間成為了唯二的另類,哦,還有煩啦,煩啦在不斷的被嫌棄中輾轉反側,最后他哼哼唧唧的起身,沿著濕漉漉的路去了源頭,而迷龍,在莫名的氣氛中堅持了一會兒以后,開始罵了起來:
“一個個都洗的跟個人一樣,但你們是人嗎?你們覺得你們洗干凈了就是人嗎?知道什么叫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嗎?說的就是你們!”
“一個個都人模人樣的,哼!”
傲嬌的迷龍繼續咒罵,然后翻下了吊床踩著濕漉漉的路離開,看到跟屁蟲羊蛋子傻乎乎的還蹲在那里,他一腳踹了過去,罵道:
“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跟我走啊!”
“啊?我要看東西啊!”羊蛋子茫然的揉著屁股,一臉的不解。
“我的東西誰敢動?誰動我揍誰!”迷龍傲嬌的威脅了一句,然后又踹了羊蛋子一腳,兩人一前一后離開了院子,羊蛋子始終不解,以往不是咱們必須留一個人看守家當嗎?
一群潰兵哈哈的笑了起來,笑得很肆意,尤其是在迷龍和羊蛋子濕漉漉的回來以后,這笑聲啊,就更不能停了。
“笑,笑個屁啊!一個個都是賤皮子!都是賤皮子!”迷龍罵罵咧咧,連自己也罵了進去,但……
還別說,一群人干干凈凈的呆這里,其實也挺像個人啊。
阿譯也笑了,好像他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是個不錯的開頭,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