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意義上的直面死亡,曾經不光有多少人死在他的面前,他是可以抽身其外的。
疲憊感慢慢襲來,他緊繃的全身慢慢松弛了下來,慢慢的睡了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已是艷陽高照。
從床上坐起,外頭傳來嗩吶的吹吹打打,沒有哭聲只有鑼鼓喧天。
他打了個哈欠坐起身來,雙手撐著膝蓋,雙眼無神的透過玻璃看向窗外光禿禿的柿子樹。
而這時,窗口突然冒出一個人頭,宋北云被嚇了一跳,看清之后卻發現是趙性正扒在窗戶上往里頭瞧,看到宋北云坐在那,他就開始咚咚的敲打玻璃。
給他開了窗,趙性仔細打量宋北云許久才開口道“你睡了七天你知道么,差點以為你死了。”
宋北云愣了一下“七天”
“你以為啊,老爺子清早時都出殯下葬了。”
話音至此,外頭突然揚起一陣冷風,吹得宋北云渾身打了個哆嗦,他抬頭看了一眼外頭明媚的陽光又看了一眼趙性,突然渾身一軟,卻是哭了出來。
一個中年男人的嚎啕大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滑稽。
趙性趴在那也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等著,等到宋北云那股勁兒徹底緩了過去,他才從窗口鉆進了屋里。
沒有人回去埋怨宋北云,因為他本身就是個細膩而敏感的人,有人覺得他這么鐵腕,不應當這樣軟弱。但鐵腕和細膩其實并不沖突。
“外頭有臘八粥,我去給你弄一碗來。”
一碗甜滋滋熱騰騰的臘八粥,宋北云吃著卻是味同嚼蠟,但隨著身體的復蘇,強烈的饑餓也隨著席卷而來,他將一大碗稀粥吃了個干凈,坐在那也仍然是無聲無息。
“過些日子我也要啟程了。”趙性靠在桌子前對宋北云說道“到時候你送送我,這輩子我們可能沒法見面了。”
宋北云沒有說什么,趙性本就是風一般的性子,事情都走到了這一步,他要離開也是在所難免,畢竟他本不能活到今天,按照正常的發展趨勢,他應該在二十多年前就死在某一場傷寒之中。
“多加小心。”宋北云輕聲囑咐了一聲“打算干什么呢”
“先環游世界再說,然后去見識見識天地之廣袤。”趙性笑道“不好意思,沒能跟你一起把白旗插到法蘭西,但我真的等不到那一天了。”
宋北云輕輕點頭“好。”
喪事辦完之后,日子又恢復成了往常,而趙性也終究在這一天決定要離開了。
他要用腳步去丈量世界,宋北云不能理解,但他支持趙性的決定,因為那是真正屬于他的浪漫。雖然他作為父親、丈夫、皇帝其實都不稱職,但也許他生來就不是為了這些職責而存在的。
沒有夸張的送別,只是在十里長亭之中,幾道簡單的小菜,一大壺溫熱的黃酒。
兩個人從早晨聊到了下午。
“長生不老藥我就不給你留了。”趙性嬉笑著說道“也許有用也許沒用吧,我撐不下去的那天就偷偷把它給吃了,要是有機會咱們還能再見面,要是見不了面,每年三月的第一場雨,就當是我回來見你了。”
宋北云輕笑一聲,舉起酒杯“祝順風。”
“國家的未來就交給你了。”趙性舉起酒杯,也是笑了起來“我干什么都不稱職,想來是因為我本就不該屬于這個世界。”
“你其實干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