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默默轉過身去,聽著下頭哭嚎聲,再次拿起第二張詔書:“查處主從犯人一百四十余人,連其家眷共六百七十五人,念有戰功者曾為國盡力,特不處腰斬之刑,以詔皇恩浩蕩。”
周圍的百姓并不在乎皇榜上寫的是什么,他們就想看埋人而已,這個坑很大,但要一次性裝下幾百人卻顯得擁擠不堪,而恰恰是這種擁擠,會讓他們掙扎的時候愈發痛苦,而偏偏是這種痛苦卻讓那些百姓充滿了快感。
“喲,那個姑娘可真好看,可惜了。”
“哈哈哈,那你等會給她挖出來拿回去當媳婦。”
“呸呸呸,少說些不吉利的話。”
周圍一陣歡快的笑聲,好像面前即將發生的死亡只是他們的娛樂工具罷了。這一幕看在宋北云的眼里,他突然覺得魯迅先生筆下那些人的的確確是存在的,而且并不分時代的存在著,可笑是可笑,可悲倒是算不上可悲。
坑中的人逐漸被土覆蓋,他們知道自己再無生的希望,于是他們變得猙獰了起來,開始詛咒小宋也開始詛咒大宋。
但語言上的詛咒是世界上威力最小的武器,宋北云只是往前走了幾步便再也聽不見那些惡毒的咒罵,只是回過頭時,卻只能見到黃土逐漸覆蓋了所有人的頭頂。
等到大坑被填平,騎兵從城中走來,他們駕著高頭大馬在這土地上來回踩踏,一直到新土與舊土一樣緊實后,城中由四頭牛拉出來了一個駝石碑的王八。
有人說這叫霸下,但宋北云覺得這就是王八。
上萬斤的大王八被放在了那個埋人的坑上,接著那塊新鮮出爐的石碑被安置在了這王八的后背上,上頭詳細的記錄了這里所發生的事情,還有為什么會埋下如此多的人。
小宋全程都靜靜的站在旁邊,他感覺耳朵里多少還殘留著那惡鬼一般的哭嚎,久久戰立之后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石碑立好后,周圍的泥工瓦匠立刻上前,開始圍了上去開始修建過路亭。
周圍的百姓看得滿意,如今也開始慢慢散去了,最終只剩下一個賣米糕的老嫗推著車子緩緩往城門方向走去。
“等一下。”
宋北云走上前叫停那個老嫗:“還有米糕么?”
老嫗抬頭看著宋北云,有些害怕,她顫抖著手掀開竹篾罩子,里頭還剩下幾塊。
小宋嗯了一聲,摸出幾個銅板遞上前,拿起米糕蹲在一個沒人的角落就吃了起來,可沒吃幾口他突然哇的一口吐了出來,但他卻沒有停,再次把東西往嘴里塞。
就這樣吃了吐、吐了吃幾個來回之后,他終于遏制住了強烈的精神刺激,站起身抹了一把嘴唇,仍然面無表情的走了出去。
死亡對于他來說并不新鮮,但這樣大規模的處刑卻是人生的第一次,那些人死前的千般面貌仿佛像一段反復播放的錄像似的在他眼前跑走馬燈。
但他知道自己得干什么,有些事必須要做,否則不足以威懾那些士兵,叛亂的頻發就說明是上層公信力和威懾度不足以支撐他們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