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剛要落筆之前,他卻突然抬起頭:“鄒學士,若是沒餓死人呢?”
“那……那……”
“你也別跟我這那的,這么說吧。若是此番旱災沒餓死人,你光著赤膊背著鼓,繞著金陵走一圈,一邊走一邊敲鼓一邊唱曹操的短歌行。”
鄒學士咬牙切齒,甚至蹦出了家鄉話:“中!”
“得了。”宋北云簽字畫押之后,將協議遞給鄒學士:“該你了。”
兩方簽了協議,宋北云拂袖而去,而那鄒學士也憤而離場。
對于這種爭論,誰也沒辦法。即便是丁相也沒有辦法去論證到底誰對誰錯,只是沒想到這兩個人玩的這么大,一個賭命一個賭的比命還大。
但丁相能說什么呢,他們兩個人的路線明顯都是在為國家考量,只是一個更大膽另一個更保守,誰對誰錯根本不好下定論,也許兩人都對也許兩人都錯。
金陵不像長安那樣對宋北云的評價是一邊倒的正面,在這里有人深切認同他的理論也有人反對他的理論,認同他的人認為宋北云在學術方面代表著一種新方向,一種前所未有的新嘗試,可以讓國家得強盛。
至于反對他的人,則說他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偽君子,擺出一副為了國家大義的樣子,實則只是為了一己私欲。
這件事沒有人煽動,只是思想碰撞的必然結果,因為任何一種新思想都會引發一番社會動蕩,只因為想要完成大一統這件事并不可對人言,所以很多時候外界對他的解讀只能流于表面。
但沒關系,社會需要思想、國家需要爭論,因為只有不斷的探討和爭論才能讓死氣沉沉的氛圍再次活躍起來。
新革命,為的不就是這個嗎?讓正確成為真理,用真理打敗一切幻想。
而在這幾年的思想演變下,其實已經出現了不少新學者,他們開始總結大宋、中原甚至整個天下的運行規律,開始在民間宣講起自己的理論來,新的學術流派也開始在諸多學說之間開始覺醒。
屬于一個時代的命脈在這樣一個災荒之年居然洶涌的跳動了起來。
“如今章士卿、文中成、黃意言、宋世倫、周程前、顧望、馮稚、湯顯德、徐德朝、錢立意等人在民間成立了新言會,并且共同出資辦了一個學堂。”
“哦?”宋北云抬頭問著向他匯報情況的青年才子:“什么學堂?”
“好像是叫什么紫金學堂,說是要創出別具一格的育人之處。宋先生如何覺得?”
二十五歲的宋北云現在被越來越多的人稱呼為先生了,他其實并不在乎這是好事是壞事,反倒這個稱呼讓他有了許多壓力,下次晏殊他們叫他去青樓,他肯定是去不成了,要是讓那些叫他先生的人知道了,他們得有多失望啊。
“這幾個人都是有才之人,特別是那個章士卿。一手諷刺辛辣獨到,還有馮稚。江漢馮家的長子長孫,居然帶頭反起了世家霸道,倒是有趣的很。”
“先生的意思是……不與他們為敵?”
宋北云很敏銳的捕捉到了“為敵”兩個字,他好奇的抬起頭來問道:“他們怎么就是敵人了?”
“因為他們詆毀先生,這些人認為先生的道理還是太淺薄了。”
“淺薄就淺薄吧,讓他們做些高深的出來。”宋北云笑著揮了揮手:“我倒想看看他們能寫出個什么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