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種人?”趙性對著自己比劃了一陣:“宋北云老早就告訴我,天底下最大的錯就是傲慢,輸贏放一邊但侮辱人的話,格局就小了。”
完顏皇帝咬了一口芝麻餅,看著面前的趙性,聽到他幾句話一個宋北云,倒是心中好奇:“你為何如此信任一個臣子。”
趙性拿著餅咀嚼了一陣,頭一歪看向完顏皇帝:“聽說你們金國規矩特別多,大臣下級見上級是要跪的,天底下所有人看到你都要跪的。”
“這難道不是理所應當。”
“那我這么跟你講吧,在大宋有很多人是我不敢讓他們跪下的。”趙性看著穹頂吧唧了幾聲嘴:“已故的趙相、丁相、工部的老張、大理寺的郭九、宋北云、晏殊好多好多,我不敢讓他們跪。”
“為什么?”
“因為有些人就注定不能跪。”趙性眼睛瞇了起來,輕聲道:“他們就得挺著腰桿子。久而久之,大宋就沒有了跪人的臭毛病。你看看你們,出一兩個有能耐的,你們非得把他給弄死,你再看看遼國看看我大宋,哪一個不是能人才人一代代的往外冒。你跟他們講規矩,有那大把不需要他們講規矩的地方。我認為天底下最廢物的皇帝,就是整天把規矩擺在嘴邊的皇帝,哪怕我出去要飯玩,也無人敢犯大宋之邊陲,所謂規矩不過就是行將就木之前的最后掙扎罷了。”
這番話基本上就是指著完顏皇帝的鼻子罵了一通,但他不但不生氣反倒是仰天大笑起來,三兩口吃完餅,拍了拍手:“罵得好!”
“至于你說我為什么相信宋北云,那你可錯了。”趙性擺手道:“我這次出門就是臨時起意,玉璽我都沒帶。你猜猜國朝之政誰在處理?我相信的不是別人,恰好正是我自己。我的眼光絕不會錯,我深信不疑我選的人,他們不是溜須拍馬、玩弄手段上來的,他們是靠著真能耐上來的。這幫人但凡是要反我,我連個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完顏皇帝抿嘴不做聲,而趙性繼續說道:“我老趙家,多疑是出了名的。但說白了,就是不夠信自己。因為得位不正嘛。但我想,這么干下去遲早是要把我這日出東方之國給玩毀掉。你也該知道吧,我是個傀儡皇帝出身。”
“有所耳聞。”
“你還是客氣,啥有所耳聞啊,我趙性當天下的笑話那么多年,你還只是有所耳聞?”
完顏皇帝咳嗽了兩聲,卻是沒有回答。
“我,趙性。傀儡皇帝出身,然后漸漸的身邊出現了數不清的能臣名士,百姓提起我趙性誰不說一句,這皇帝他娘的好!怎么做到這一步的,其實我也是迷迷糊糊。但我知道,有一件事我干的很好,那便是我知道自己是誰,還知道我要去哪里。”
趙性說著又掏出一塊餅來,掰開來扔了半塊給完顏皇帝:“我這兩日也忙夠了,我來這看看你,然后咱倆去吃個小吃啊?”
“雖然你這般說來,但你真的不怕宋北云權勢滔天,有朝一日他將你趕下去?”
“你怎么聽不明白呢。”趙性連比劃帶說的描述道:“如果他真的想當皇帝,他已經是了。你金國還真不在他眼睛里,當然,宋也不在,遼也不在。你們總覺得這里是遼國那是金國前面是宋國,而在他眼里不過就是這地方是中國,那里是中國,前頭還是中國。”
說完,趙性擺手道:“去不去吃小吃,我請客。”
完顏皇帝啞然失笑,緩緩從皇位上站了起來:“去。”
“我在門口等你。”趙性拄著拐慢慢往前走:“還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你?跟我商量個甚。”
“等會邊吃邊說,反正我隱約有個想法,你來參謀參謀。”
完顏皇帝覺得趙性很奇怪,他也確實很奇怪,但這種奇怪似乎不讓人厭惡,也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姿態,反倒是有一種市井之氣。
想到這里,他倒也是長出一口氣,轉身走入了幽深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