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任何時代任何社會背景下面啊,這人想往一個“貴”上靠的本能似乎都存在者。
這次的廣交會倒是讓宋北云見識了一把什么叫暴發戶急迫的想要成為人上人。
名流、名士之所以能稱得上“名”,并不是因為他們身上的衣著多么考究、飲食多么細致,恰巧宋北云認識的真正名流、大佬其實都并沒有那么講究。
已故的趙相,一門三相國,他算不算名流?可他平日也不過喜歡穿一身松垮的布衣坐在家門口的橋頭看人來人往,愛吃的也不過是一道加了糖的紅燒肘子,哪怕上頭有幾根毛也只是嘟囔著罵兩句然后將毛拽掉繼續吃。
丁相,系出名門、狀元之身,座旁弟子滿天下,他卻除了日常的官服之外,只有幾件穿了十幾年的長衫,如果不是趙性賜了他幾把日本國進貢的扇子,他連扇子都是撿的晏殊不要的。至于為什么,因為他是個法官,用他的話說就是稍有差池就可能導致法度彌亂,所以人人都能收禮,他老丁收不得,光靠一個相國的俸祿也許衣食無憂,但跟那動輒幾百上千貫的奢侈卻也是占不上邊的。
再有就是宋北云自己了,讓天下人捫心自問一聲他到底算不算名士?那當然是算的,都不用說他一大堆的官階頭銜,就光是憑一己之力開宗立派設科學之道,那就已經是天下頂級名士了。
但宋北云真的很講究么?他的衣裳大部分是紅姨、俏俏她們閑來無事自己縫制的,料子也都是棉麻之類常見的東西,扇子么倒是名貴,但那也是紫式部贈與的禮物,人家是大宋親封的日本國公主,名貴是理所當然?
至于其他的東西,他吃喝方面他更是沒有任何貪圖,就是偶爾會想吃上一口臘肉燉豆腐、臭鱖魚和梅干菜扣肉,雖說都不是便宜菜,但他都快位列三公了,吃個扣肉要是還有人說,他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而且別的不說,就這些人平日里的生活,那肯定是比大部分百姓要好,可要說好到哪里去卻也真的不見得,這個時代只要有手有腳有門手藝,吃個扣肉真的不難。
晏殊就更不用說了,骨子里的浪漫主義氣息是不允許他跟一眾俗人打交道的,他家本就是江西豪門,但生活也是個深居淺出的人,閑暇時候就在家寫點艷情騷情的東西,然后自我感動。
這都算是名士,可謂是天下一等一的名士,生活就是如此普通,并沒有扛著金鋤頭去種地。
但這幾天在廣交會上倒是刷新了他對暴發戶的認知,這幫人可謂是盲目追求上流社會,因為宋北云手上的扇子,他們就把日本國特產的工藝扇子炒到了天價。
遼國皇帝腰上掛著一個香囊,那東西價值就是三十錢是宋北云配出來給招蚊子的佛寶奴驅蚊用的,就因為她是皇帝,所以同款香囊現在已經被炒到了八貫錢一個。
宋國皇帝手上戴著一個廣交會上不知道哪里買的草原風格的牛角首飾。整個市場上的牛角制在第二天就有價無市。
這廣告效應可以說是相當爆炸,反而真正最應該推廣的東西,那些農產卻鮮少有人問津,大部分都是西域諸國、琉球、日本、蝦夷、百濟、暹羅這些地方的國家采購團在那挑選對比。
“我真是小看了這幫人的購買力了。”宋北云坐在臺子上對趙性說:“他們是真的兇。”
“人嘛,你缺了什么就得用別的什么東西去彰顯一下自己個兒的能耐,穿金戴銀他們嫌俗,披紅掛綠他們嫌丑,再加上這上流人用的東西總歸不會差的道理。”趙性在那剝著一顆荔枝:“你信不信,要是我去說上一句‘這嶺南的荔枝天下第一’,明日你便吃不上荔枝了。”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就是這感覺。跟風!他們就是跟風。”
“那能怎么辦呢。”趙性拿起荔枝略微思索了片刻,然后蘸了一下醬油后放入口中……
而這時突然外頭傳來聲響:“陛下……陛下,您先容我通報一聲……陛下……”
宋北云和趙性抬起頭對視了一眼,趙性驚愕的說道:“你猜的可太準了,你怎么知道大兄會趕早過來?”
“如果不是擔心影響,她今早上應該從我屋里出來的。”宋北云輕描淡寫的說道:“他肯定是為了稅收的事過來的。”
果不其然,佛寶奴風風火火的趕到,還沒開口呢就見這兩個人正笑瞇瞇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仿佛已經把她給看透了一般。
“宋北云,朕問你這做生意最講究的是什么?”
佛寶奴板著臉一臉正經的問道,而宋北云再次和趙性對視了一眼,兩人突然爆發出默契的大笑聲。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小聲,佛寶奴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是滿臉狐疑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
“給錢。”宋北云朝趙性伸出手:“快點。”
趙性不情不愿的從懷中掏出一摞鈔票抽出一張拍在宋北云手上:“我就不該跟你賭這個。”
“你們搞什么鬼?”
趙性把鈔票踹回到懷中,撇了撇嘴說:“他與我打賭,說你大清早便會過來。我不信,賭了你還在與他置氣會直接發君令召見他。大兄啊大兄,我是萬萬沒想到你如此沉不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