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方繼藩,還真是皮癢了,這種逆鱗也敢去觸碰?
便是劉健三人,現在都不敢揭這個傷疤呢。
果然,弘治皇帝滿面怒容,厲聲道:“朝廷的事,是他一個總旗官可以非議的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朕平日是太縱容他了,以至他仗著有幾分小聰明,就四處的賣弄,若不是看他有腦疾的份上,朕非要嚴懲他不可,回去告訴他,讓他不得滋事生非,朕不見他。”
于是宦官連忙躬身行了個禮,疾步去了。
弘治皇帝的臉色,依舊還是陰晴不定,顯得怒氣未消。
說實話,方繼藩也幸虧有腦疾,而且還是個后生晚輩,年紀太輕,若是別人敢跑來這里摸老虎屁股,羞怒之下的弘治皇帝,只怕早就治罪了。
現在將程敏政和徐經二人放出了詔獄,就已是寬厚了,這件事,是決不能繼續胡攪蠻纏下去的。
只是,當方繼藩要為程敏政和徐經仗義執言,劉健三人,卻俱都微微愕然,方繼藩……為何要這樣做呢?這家伙平時不胡鬧就好了,居然……有此氣魄?
便連謝遷,方才還忍俊不禁的樣子,現在也嚴肅起來,無論如何,在他的心里,方繼藩今日的行為,是需認真看待,且值得敬重的。
有了這么一茬,弘治皇帝更加心神不寧起來,可原以為此事已經過去,誰知道那宦官去而復返,惶恐地跪下道:“陛下,方繼藩不肯走。”
“那就不必理他,哼!”弘治皇帝板著臉。
宦官卻是猶豫了一下,才硬著頭皮道:“奴婢倒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他跪在了午門之外,一言不發,沿途有不少出入宮禁的大臣,還有禁衛,許多人都在那圍觀,歐竊竊私語的,奴婢以為……以為……若是這般繼續讓他在午門那兒胡攪蠻纏下去,只怕有礙觀瞻……”
呼……
這一下子,弘治皇帝算是徹底的被惹怒了,氣呼呼的道:“反了他方繼藩!”
說罷,氣咻咻地站了起來,來回的踱步,一臉怒不可遏的樣子。
方繼藩的言行,顯然傷到了弘治皇帝的自尊,挑起了弘治皇帝內心深處的某種負疚感,可這卻是極為危險的,因為有一句話叫做惱羞成怒,且天子一言而斷,若是因此而失去了理智,一聲令下,便是小命休矣了。
到了這個時候,劉健和李東陽、謝遷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連一個方繼藩都敢仗義執言,若是三人再不說點話,就實在沒臉在廟堂上立足了。
只見劉健正色道:“陛下,不如召他來此,且聽他說什么。”
“是啊。”謝遷道:“陛下乃九五至尊,何必和一個孩子置氣呢?”
李東陽若有所思,他隱隱覺得,方繼藩是個極聰明的人,表面上是荒唐,可內里,卻絕不會做如此失智的事的!
可是,他為何要如此呢?
“哼!”弘治皇帝依舊氣惱道:“好,朕倒想聽聽,他有什么高論,傳!”
于是那宦官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暖閣里,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君臣們,各懷心事,劉健的眉宇之間,隱隱有些憂心,他對方繼藩沒有什么成見,而且方繼藩今日所為,倒也算是令人刮目相看,只是……
劉健深知舞弊一案,所要顧慮的事太多了,陛下有陛下的難處,方繼藩若是喋喋不休,豈不是找死嗎?
片刻之后,方繼藩便步入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