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劉瑾……回來了!
然后,他收了淚,起來,佝僂著身子,將地上的窩頭、破碗、瓷碟、鐵鍋、還有半個饅頭,統統的撿了起來,包袱熟稔的一卷,又背在了身上。蓬頭垢面的他,努力的用手抹了抹頭,于是露出了一張滿是鍋灰的臉。
他昂著首,目光透著堅定,而后一瘸一拐的,繼續朝著山海關闊步而去。
這漫天的風雪之下,那蒼茫一片猶如山水畫留白一般的雪地里,重新又出現了一道新的足印,足印緩緩的延伸至遠方,最終,鵝毛的雪花又掩蓋了一切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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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緝事廠,一個短裝打扮的人匆匆的進去,片刻之后,一個東廠的檔頭便匆匆出來,飛馬至午門,早有一個宦官在此翹首等待。
那檔頭在門洞里與宦官耳語了幾句,宦官會意,飛快的朝著宮中的深處狂奔而去。
整個東廠,猶如一個老舊的機械,可一旦開動,卻瘋狂的開始運轉起來。
老祖宗雖沒有挨罵,可據說,當著陛下的面,連續幾個不知,讓老祖宗氣悶得幾宿沒睡好。
尋常人若是生氣,至多也不過是回家打一打婆娘罷了。
可老祖宗若是氣得寢食難安,兒孫們則是戰戰兢兢,他們知道,再不賣氣力,會死人的,死的不是別人,是自己。
“干爹……”小宦官已氣喘吁吁的跪在了司禮監的值房。
此時,蕭敬正靠在椅上,臉色鐵青,一雙眼睛浮顯著怒氣,數個宦官則弓著身子,大氣不敢出的擁蹙著蕭敬。
地上,散落的乃是幾封內閣送來的擬票,按規矩,內閣擬票,司禮監批紅,當然,中途還有一個程序,還有皇帝陛下朱批,可天下的事,多如牛毛,并非是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都需皇帝親自處置,因而,這些事就落在了司禮監的頭上。
倘若皇帝懶惰,可能連大事都不肯理了,統統都推給司禮監決定,那么勢必司禮監將權勢滔天,因為天下的事務,俱都掌握在他們的手里。
可若是皇帝勤政,司禮監能做的,也不過是協助皇帝,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天下的事,無論大小,只要送進了宮里來的,哪怕只是微不足道,在滿朝君臣們眼里不過是舉手之勞,可只要到了宮外,事實上,就是關系著數千數萬人的大事,決定了無數人的生死榮辱。
現在,蕭敬發了脾氣,他惡狠狠地瞪著司禮監的一個大太監,怒斥道:“狗一樣的東西,留你有何用?早就說了,陛下批紅的奏疏也需核驗一遍,你沒有眼睛嗎?如此至關重要的批紅,你眼皮子都不抬,就發出去了?”
大太監誠惶誠恐地跪下,淚水漣漣地道:“奴婢萬死。”
而這個剛自午門來的小宦官,正正是救了他。
這幾日,蕭公公的脾氣不好啊,這也是人所共知了。
小宦官趴在地上道:“干爹,土豆……查到了。”
一下子的,蕭敬打了個激靈,再沒心思去管顧那大太監了,只朝人使了個眼色。
眾宦官會意,連忙收拾了地上散落的票擬,紛紛退了出去。
司禮監里,只留下了蕭敬和小宦官。
蕭敬心里壓抑著激動,顯出風淡云輕的樣子,慢吞吞地端起了茶盞,揭開茶蓋子,吹了吹茶盞中的茶沫兒,才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