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乎是無法想象的事,紅薯足以使大明不再有災荒,而土豆,則是可以使天下人都能飽食。
劉健按捺住了心里的激動,一直目不轉睛的盯著秤,生怕有人動了手腳。
可是,收土豆的程序還在繼續,旁邊小山一般的土豆,一個個上秤,源源不斷,讓人目不暇接。
“十五石!”
那翰林學士,已是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覺得自己的心跳動得太厲害了。
他滿腦子嗡嗡的響,這……算是大治之世嗎?糟了……糟了,他臉色一變。
在這轉念間,他想到了一件極可怕的事。
得修書,得趕緊的修書回鄉啊,沈家乃是大族,是鄉中一等一的大戶,有良田千頃,這是沈家的祖業,是根本。
自成化年開始,隨著天下太平,人口愈來愈多,人多而地少,導致地價不斷的攀升,短短二十年間,糧田的價格增加了三倍有余。
士紳們,都在急著眼的兼并土地。
為何?
因為可以預見,未來的人口只會越來越多,而土地……終究是有限的,地里長出來的糧食也是極其有限,誰有地,誰有糧,就意味著,別人餓肚子,自己不必餓肚子,餓肚子的人為了吃糧,他們可以甘愿付出一切,因為你不吃糧,你就得死,你想活,就得賣兒賣女,賣掉一切值錢的東西換來糧食。
在大明,兼并土地,乃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沈家就有很多地,很多很多。
只是現在……
這位翰林學生,聽著那書吏一次次的報出的數字,直感到心驚膽跳,使得他的腦海里很大膽的冒出了一個念頭……那么多的地,得賣。
當糧食越來越多,人們就不必擔心挨餓了,地價肯定會大跌。
倘若再有吃不飽的流民往遼東,往大漠去,那里有的是的土地,只要肯開墾,那么……這地價還怎么漲得起來?
他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此時此刻,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畝產十五石,這是砸人飯碗,可又是救濟了天下人啊。
道德和利益,在他腦海里不斷的搖擺著,搖得頭暈腦脹,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浮出了苦笑。
“二十石。”
這個數目自書吏口中報出來的時候,沈文的臉已麻木了。
十五石和二十石有分別嗎?
有個蛋的分別,大明的人口就算是再增長一倍,也養得活。
在另一邊,弘治皇帝凝視著方繼藩收著土豆,他已忘了書吏的報數,他只專心致志地看著方繼藩的手在地里翻飛,變得越來越熟練。
不可遏制的,弘治皇帝居然也蹲了下去。
你方繼藩可以。
朕也可以。
他學著方繼藩刨土的樣子,朝著地里挖,刨啊刨,卻是刨了個空。
方繼藩側目,不禁一臉懵逼地看著弘治皇帝:“陛下……那個……您挖錯地方了,這是地,那里……是引水的溝渠。”
“噢。”弘治皇帝沒有因為方繼藩小心翼翼的提醒,而有任何羞愧,朝著方繼藩所指的方向,終于,他刨出了一個土豆。
這沉甸甸的果實,落在自己的手里,弘治皇帝奇怪地看著這果實,即便這果實上還沾滿了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