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嚇得臉色蒼白如紙,差一點……尿了。
座下的馬,不安的刨地,估計……也嚇尿了。
恐懼開始蔓延,沈傲怕死,他還沒娶媳婦,還沒傳宗接代,而其他的生員,亦是一個個驚慌失措。
王守仁冷著臉,神色冷峻地道:“下馬開道,清理出道路,我們有馬有糧,又都是青壯,尚且如此。想想看這無數泥石之后,多少人饑腸轆轆,多少人無依無靠,什么是道,當下救人即為道。”
說著,他率先親自下了馬,踩著泥濘,也顧不得什么了,開始用鋤鏟挖開擋在前頭的山石。
沈傲等生員們,看著那個已經在忙碌開始的身軀,才驚魂未定地紛紛沖上去。
方繼藩自也是給嚇了一跳,那地崩的余波,令他直接一轱轆的翻起身來,臉色都變了,此時,他也忍不住有了那么一點點的后悔,原來,當危難真正的展現在自己的眼前的時候,才是最可怕的啊!突然也明白了,為何有所謂的正氣之說,又出了那么一句君子不立危墻!
可是……只有一個人,他面無表情,雙目有神。
哪怕山崩之前,大地顫抖,亦無絲毫畏色。
歐陽志抬頭,看著那仿佛已徹底崩潰的山體,良久,他下了馬,扛著鋤頭……清道。
許多人,似乎受到了王守仁和歐陽志的感染,突然有了勇氣。
眾人紛紛涌上前,有過開石和修筑大壩的經驗,生員們倒是對此很是拿手,一筐筐的山石直接倒入山澗,很快,一條小道便清理了出來,他們還特意的進行了一些加固,為的就是后續西山運糧的人能輕易穿行這里。
可是每一個人的心頭,依舊還盤桓著不安,這只是一個開始,前頭迎接他們的會是什么?不知道!
隊伍自是繼續前行,再走不遠,是一處村落。
村落近半都被水淹了,那渾濁的水中,偶爾漂過浮尸,浮尸已經腫大,沈傲等人遠遠看到,便已想要嘔吐了。
可當他們看到了幸存的活人的時候,又莫名的開始覺得一切都變得值得。
那些喪失了一切的人,在經歷了幾日災難之后,想必也曾瘋狂的尋覓過自己的親眷,可到了后來,糧食沒了,他們困在此,進退維谷,慢慢麻木,一個婦人似乎還在不斷的清理著一處斷壁殘垣,一邊的鄉人苦勸:“別挖了,都已幾日了,定是活不了了。”
更多人麻木地看著這些頭戴綸巾穿著儒衫的秀才‘老爺’們。
這些衣衫襤褸的人,曾對讀書人有過尊敬,只是在遭災之后,本鄉的士紳帶著他那有功名的兒子以及婆娘們,已是第一時間逃得無影無蹤。
在災難面前,所有的道德俱都摧毀。
此時,王守仁道:“派幾個人,提著刀劍在這里附近巡守,其余人,分一些干糧下去,羅成,你打聽一下附近還有什么村落,去前頭探一探。”
王守仁研究了許多年的兵法,面對這等緊急的情況,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鎮定。
生員們也已習慣了聽從師命行事,接著開始放下了騾馬馱著的一些干糧,給村民們分發一些糧食,他們不敢濫發,每人也只給了小半塊的蒸餅,只維持人不餓死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