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有人來,許多人紛紛洶涌上前:“看到了我的孩子沒有……”
“我的牛……”
“行行好,有藥嗎?我婆娘病了,很重……”
一下子的,方繼藩眾人被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朱厚照子是騷包,他壓根沒有救災的概念,所以來的時候,一身錦衣,被人誤認為來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看著一張張憔悴不堪的臉,一雙雙熱切的眼眸,當他說:“藥?沒藥!”
而事實上,他是對藥完全沒有絲毫的概念。
可下一刻,他看到了那希望破滅之后絕望的眼神,這種絕望,使朱厚照刻骨銘心,仿佛一把錐子,突的刺中了朱厚照的心。
朱厚照沉默了起來,覺得這救災成了一件既可怕,卻又似乎牽動著人心扉的事情。
此時看著這些人,似乎他們身上狼狽更令他感到刺眼了,他有些沒了底氣,幽幽道:“我找一找,理應會帶藥吧。”
“維持秩序,帶了刀劍的,先將刀劍取出來!”王守仁大喝。
于是數十個生員紛紛取出兵刃,災民們這才鴉雀無聲起來。
遠處,某些已是餓瘋了,卻是窺視著這群不速之客的人,頓時臉色蒼白,他們顯然……已意識到,對方不是善茬。
這里是災區,已經沒有王法,之所以還維持著一定的秩序,不過是來源于人性中的某種道德觀而已,可在饑餓面前,單憑道德來維系,是不可能的。
所以,王守仁當機立斷,要防止萬一。
眾人圍了一個圈,將所有的騾馬以及物資統統置在圈內,王守仁指揮若定,一面派人去附近探查,一面讓人從麻布里取出一些面餅,依然還是老樣子,誰也別想多吃,能維持著不死就足夠了。
人群中,有一個號稱是縣里典吏的漢子走了出來,他很慘,面上都是烏青,顯然不久前還挨過揍!
方繼藩將他叫到近前,給了他一點口糧,他千恩萬謝,隨即哭了:“慘啊,真慘,夢中的時候,突然地崩,地動山搖,許多人根本來不及逃走,剩余的人被河水也卷去了不少,靠著青口的堤壩那里,因為地崩,直接絕堤了。”
“四處都是山崩,偶爾還會有地崩余波,大家伙兒,便只好在此,三天了,三天了啊,三天來,餓死了幾個孩子,若不是組織了一些民壯在此守著孩子的尸首,將其掩埋了,天知道最后會不會有人做出什么喪盡天良的事來。您……您是太子殿下……別開玩笑了,太子殿下會跑來這里?”
朱厚照瞪著眼看他,想抽他一巴掌。
方繼藩卻趁機道:“既如此,現在余波少了,不少山石還算穩固,為何還不走?走出去,至少還能逃災。”
這典吏開始拿著袖子抹眼睛,邊道:“走?走去哪里?且不說許多的道路都被山上的石頭堵住了,就說那該死的賊寇,他們聚集了兩千人,四處打家劫舍,那胡開山早先就在附近的山里落草為寇,他可是單槍匹馬都能打死過老虎的人,據說力大如牛,使的乃是五十斤的石斧,從前他的寨子,不過區區百來人而已,朝廷剿過幾次,卻屢屢都被他逃脫,這一次地崩,他便趁此機會興風作浪,聚集了許多人,卑下已用信鴿給外頭報了信,請官兵來圍剿,否則,誰敢離開這里?在這里,咱們尚且人多,還能多活一會,可一旦各自逃散,若是半途遇到了賊人,就是必死無疑。”
方繼藩聽著他絮絮叨叨,也沒有多說什么,便對唐寅道:“讓大家各自救人,糧食要省著一點用,每人有一口吃的,勉強餓不死即可,還有……生員們要吃飽,別到時候來了賊人,反而沒有力氣抵擋。告訴他們,不得擅自給災民們分糧食,還有,組織一批會治病的人……”
朱厚照一聽有賊人,眼里頓時放出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