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要不您歇著,下官們來縫吧。”
謝遷臉脹紅:“那不成吃干飯的嗎?”
眾人默然,一邊的沈文正拿著棒槌努力的敲打著過了水的衣物,累得氣喘吁吁。
這三日,一開始大家是不服氣的,尤其是謝遷。
可后來慢慢服氣了,太子殿下當真是親自扛石頭,連方繼藩得了腦疾,尚且坐在泥地里計數。其余人等,沒一個閑著的,干的,也多是粗活,在這里,沒人將自己當一回事。
那些讀書人,個個都在泥地里摸爬滾打,清早要燒灶,要發糧,上午要扛石,正午便席地尋個地直接躺下歇息,一個個呼嚕打的震天響。
這樣一來,謝遷方知,自己原來是受了照顧。
縫衣服洗衣服雖然不太體面,可他們也沒本事上長堤去搬石頭啊,索性安心的干活兒了。
水井附近的婦人們教會了他們許多縫衣、洗衣的技巧,這一來二去,竟也熟稔了,就比如謝遷縫衣,用的便是回針法,縫了之后,結實!
他一口咬著線,將線撕咬下,接著手伸進舌頭里捻了捻,沾了一些吐沫,捋了捋線頭,一面道:“現今才知,人老了,眼神不好,該去弄個鏡子來,西山奉給太皇太后的那種。”
沈文美滋滋的,一面拿棒槌拍打著衣,渾身濕透了,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濺射起來的井水,一面將拍打好的衣物給了那大理寺少卿陳新。
陳新將衣物統統擰干,也是氣喘吁吁的,像被田耕壞的老牛,臉憋得通紅。
這時候,沈文便會四處張望,找一找有沒有自己兒子沈傲的行蹤,這一次找著了,見身后在十幾丈外,背對著自己,在一戶人家的門口,低聲說著什么!
沈文便覺得心里讓美滋滋,一面道:“不容易啊,真不容易,這里哪有大災后的景象啊,這是世外桃源,雞犬相聞,此間樂,都不愿回京師去了。”
謝遷默不作聲,那陳新笑吟吟的道:“我兒還會給人治病呢,昨日有人親自登門,感謝他。”
好不容易將百來件衣服洗了干凈,沈文和陳新等人便提著水桶,尋個高處,架了竹竿子,去晾曬衣服去了。
謝遷在正午領了飯團,他比較高級,自然有一個單獨的棚子,每到這個時候,雖是累得腰酸背痛,可坐回了棚里,這桌上擺著筆墨紙硯,而在案牘上,則是一團團的廢紙。
他嘗試了幾次,想要寫奏疏,可每一次都很不滿意,第一次寫的時候,發了許多牢騷,那時候他對太子殿下頗有些失望,覺得太子殿下太荒唐,太胡鬧。
可第二天,他又覺得自己寫的不對,于是乎又靜下心來,又重新寫了一份稿子,表揚了太子殿下愛民,而西山書院冒險入靈丘縣,此乃仁政也。不過……他開始劃重點了,雖然表揚了一下,但是接下來,便是狠狠痛罵了太子和西山書院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