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這么一群人,幾乎把持著地方上的一切,他們還特喜歡供養自己的子弟讀書,讀書讀的好的,中了進士,入朝為官,這是他們在京師里的憑借。資質平平,勉強中個秀才,在地方上呢,和一群讀書人廝混一起,每天鼓噪各種輿論,今天罵這個,明日罵那個,囂張跋扈,官府都制不住他們。
若是資質再平庸,連秀才都不中的,要嘛就暗中經商,要嘛就管理著家里的數千畝地。
官府里凡有什么不合他們心意的事,他們便炸了,一窩蜂的來。
若是一個兩個這樣的人,溫艷生堂堂知府,自然不太看得上他們,可若是三十個、五十個這樣的世家大族呢?
惹不起啊。
“來,喝茶。”溫艷生壓下心底的不喜,臉上笑容可掬,在他們見過了禮之后,笑得很和藹。
“茶就不喝了。”陳太公的手上拄著拐杖,他已年過九旬了,一頭的白發,此時冷著一張臉,顯得有些煩躁!
說起這九十歲的高齡,在這個時代有個巨大的好處,那就是他有十六個兒子,七十多個孫子,枝繁葉茂。
更更重要的是,他的兒孫和各家的子女們都成了親,自己的女兒、孫女們,幾乎嫁的,也是這樣的士紳人家,這還沒有算上他家里出了一個進士,兩個舉人,進士在京里做御史,逮誰罵誰。兩個舉人呢,現在也求了個官,雖只是縣里不入流的官兒,不過有這個家底撐著,日子并不太壞。
他在寧波府,無論走進哪家的府邸,這當家之人出來見了他面,不叫他伯父,就得叫他外父。
寧波府里拿得出手的家族,也就這一百多號而已,這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這時代通婚,講究的是門當戶對,從太祖高皇帝時期開始,一百多個家族彼此建立的血緣關系,可謂是牢不可破。
陳太公的臉色不好,脾氣也糟糕,他有脾氣糟糕的資本,坐下后,雙手拄著杖子,便沉聲道:“老夫來此,就問一件事,那備倭衛,今日為何不出海?”
“就為這個?”溫艷生汗顏,為了這個,他們就來了這么多人,還氣勢洶洶,興師問罪?
這啥意思?擺明是欺負我溫艷生是外鄉人,妥妥的要給自己立馬威啊。
溫艷生倒是表現得冷靜,笑吟吟的打開茶盞,吹著漂浮在茶中的茶沫,頓了頓,才鎮定的道:“噢,原來是這事?難道陳老先生不知?備倭衛……近來都出不了海了。”
“啥?”陳太公后頭的眾士紳,一個個臉都綠了。
都不出海?
那魚咋辦?
沒有魚,投入了這么多銀子的工棚和作坊咋辦?招募了這么多的人手,就這樣解散了?
最重要的是,在其他各府,不少人早就約好了,都等著貨呢,許多人甚至連定金都交了,若是緩交個幾日,還說得過去,可你備倭衛都不出海了,交不出貨來,是要惹來官司的。
其他各府,敢來大批買你貨的人,人家敢給你下定,就絕對不怕你們跑了,人家在地方上,那也都是抖抖腿,地皮要顫上顫的人。一旦惹來了糾紛,而且惹得也不是一家兩家,這是告罪能解決的問題嗎?
當然,最麻煩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大家躺著掙了這么些日子的銀子,快樂無邊,突然有人說,人家不陪你玩了。
這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