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臉有些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忍著沒做聲。
方繼藩也不想這樣的啊,平時拍馬屁都來不及。
可陛下你自己要關起門來,研究一下太子的教育問題,而我方繼藩,又恰好也認為,太子殿下的教育,事關著天下人的福祉,誰讓我方繼藩三觀奇正,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呢,為了不讓太子被誤導,成為一個人渣,這事兒,還真得講清楚不可。
當然,方繼藩的大膽和放肆,可不是真因為他膽大包天,沒人會拿自己的腦袋去開玩笑,之所以有這膽子,是因為方繼藩年輕,還來自于自己與國同休的家世背景,當然,還有自己的腦疾。不同身份的人,說出同樣的話,給人的效果是不同的,只要弘治皇帝不懷疑自己的居心,說什么,倒是都不必有什么后顧之憂。
方繼藩道:“臣也是讀過一些書的,縱觀歷代君王得失,卻發現,似陛下和這些殘暴之君的區別,本質,在于同理之心。這似乎又涉及到了新學的范疇了,不過臣很認同這些話,一個有同理之心的人,他可能沒有什么文韜武略,可他知道百姓們受災,心里會擔憂;他想到邊境的百姓遭受敵國的襲略,會茶飯不思;這便是待百姓如赤子,陛下就是這樣的人啊。”
弘治皇帝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還真有幾分道理。
方繼藩隨即道:“那么,陛下希望太子是什么樣的人呢,是一個有文韜武略,能做出漂亮文章,有隋煬帝和商紂王才干的人,還是一個有同理心,能苦民所苦的人呢?”
弘治皇帝道:“苦民所苦,難道書里教的,不就是如此嗎?”
方繼藩搖頭:“這沒什么用,書里的民,遠在天邊,讀再多書,怎么能產生同理之心呢,太子應該和民眾在一起,相咫尺,才能知民間疾苦。”
弘治皇帝頷首:“你說的也有道理,所以你讓太子去耕作,與百姓同吃同住,朕沒有反對。”
方繼藩又搖頭:“陛下錯了,不是臣讓太子去耕作,去和百姓同吃住,太子殿下是個極有主見的人,他想做的事,九頭牛也拉他不回來。他不喜歡做的事,也絕不是臣讓他做,他就會做的。他之所以與民同苦同樂,在于他想而已,所以,臣才說他乃是歷朝歷代所未有的太子啊,縱覽古今,沒有人可以和他相比。”
弘治皇帝憋著臉,突然道:“可你也不能和他一道兒做什么女紅,這像什么話?”
“……”
方繼藩愣住了。
說了這么多,繞了這么多彎子,原來……目的就是這個啊。
我說陛下吃飽了撐著,和自己說這么多廢話呢。
方繼藩正色道:“陛下,請聽臣解釋。”
“不聽。”弘治皇帝道:“這些事,傳出去,不知多少人嘲笑。太子是國家的儲君,他去務農,去耕地,去做什么都可以,可你聽說過,太子做女紅的嗎?這是婦人做的事。”
方繼藩忍不住道:“婦人有啥關系,太皇太后、張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婦人啊,不對,公主殿下不是婦人,她是待字閨中的少女。”
“……”
這一句話出來,方繼藩就后悔了。
尷尬的不知說什么好,他想自己這時候該不該撫一下自己額頭,誒呀一聲,說自己腦疾犯了。
卻在這時,外頭有人道:“陛下,英國公覲見,有要事稟告。”
方繼藩松了口氣,張世伯這算是救命了啊。
弘治皇帝瞪著方繼藩。
方繼藩忙悻悻然道:“陛下,臣告辭,嗯……下一次,臣再來請罪。”
忙是溜之大吉,出宮時,遇到了英國公張懋,正要去暖閣見駕,張懋見了方繼藩,還沒開口,便見方繼藩熱絡的道:“世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