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疫病極為可怕,尤其是方景隆這樣的重癥,連續的高燒不斷,不斷的嘔吐,已經耗干了他所有的氣力。
原本魁梧的漢子,現在卻猶如一灘爛泥,人已清瘦了數十斤,原本可以撐起的欽賜斗牛服,現在穿在方景隆身上,卻沒有一丁點的威勢,反而像沐猴而冠一般的滑稽可笑。
方景隆幾乎是癱著,歪斜在椅上。
劉氏已一身戎裝,顯得格外的英武,藤轎起了,她步行陪著自己的夫君。
這一路的搖晃,幾次方景隆不得不停下來,拼命的嘔吐,以至于連膽汁都要吐出來,他臉色染了一層金色,是一種尤為病態的模樣。
終于……到了大營。
而今,各衛之中,疫病發生之后,到處都是哀嚎,將士們早已軍心渙散。
可聽說平西候又來了。
營中上下人等,紛紛前來迎接。
方景隆努力的張開眼,看著轅門處,無數各色武服的軍官。
他勉強擠出一些笑容。
手指著這些人,道:“進去說話。”
只有到了這里,他精神卻仿佛恢復了一些,宛如回光返照一般。
眾人關切的看著侯爺。
一個武官上下,眼眶通紅:“侯爺,營里,昨日又病倒了幾個,昨夜子時,陳末病發,死了。”
方景隆沉默,他閉上眼,眼淚落下來。
陳末是當初跟著自己來貴州的老兄弟,從自己的護衛家丁做起,被自己提拔成了千戶。
可他和自己一樣,終究是沒有躲過去啊。
方景隆苦笑:“他先走一步,也好,好的很哪,少受一些苦……他的兒子,也在軍中吧,要好好撫恤,原本……咳咳……該是老夫關照他的兒子,可現在……看來,老夫也不成了。你們……你們記著,不要使他的兒子,受了委屈,過一些日子,想辦法將他調回京里去……咳咳……這鬼地方,終究不是長久之地……要給他們陳家,留個后啊。”
武官哭哭啼啼的道:“侯爺……”
方景隆擺擺手:“進營吧,去看看咱們這些老兄弟,今日看過之后,還不知明日見的著見不著呢。”
他努力想要下轎。
可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