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楊雅聽罷,臉色慘然,嚇得面如土色,忙是跪拜在地,眼睛通紅,痛哭道:“陛下何以口出如此誅心之詞,老臣不過是仗義執言而已。古來圣君,都是廣開言路……”
弘治皇帝道:“這意思是,朕不廣開言路,便是昏君?”
“臣不敢,臣……也是為了江山社稷,是為了陛下啊。交趾非別處,他們是蠻夷,豈知圣人經典,陛下已委提學官至交趾,可交趾士人,可曾有對大明哪怕是有絲毫的歸附之心嗎?這,非是臣等無能啊,而是臣等有心無力……”
弘治皇帝冷哼,臉色緩和了許多。
許多翰林臉色都慘然起來。
今日陛下無故發火,雖罵的乃是楊雅,可這誅心之詞,又何嘗不是罵自己呢。
這是責怪自己這些人,沒有為君分憂,反而絮絮叨叨啊。
許多人心里不服氣,覺得陛下對大臣,過于苛責。
弘治皇帝卻依舊冷著臉,凝視著楊雅:“有心無力,朕倒是聽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卿等乃是國之棟梁,卻為何,學這朝外的腐儒們一般,不為朕分憂卻也罷了,竟在此給朕潑涼水?”
“臣以為……”楊雅想了想:“臣以為這交趾的教化,是有前車之鑒的,只怕程朱復生,怕也是莫可奈何。”
弘治皇帝一聽程朱二字,立即閉上嘴。
堂堂天子,總不能說程朱兩位圣賢無能吧。
朱厚照只坐一旁,面帶冷笑:“那是你們不懂什么是教化!”
楊雅一愣,心說太子殿下這是啥意思?我乃翰林清流,科舉榜眼出身,會不如殿下懂?
他想懟一下太子,可終于沒開口,只老臉憋得通紅。
沈文站在一旁,這個翰林大學士,實是苦差事,一方面,不能讓翰林官們受委屈,畢竟自己是清流首領,另一方面,作為皇親,他也必須顧慮皇家的體面,夾在中間,真是左右不是人。
弘治皇帝冷哼一聲,豁然而起:“今日的筳講,就說到此吧。”
“對,說到此,以后也不來了!”朱厚照求之不得,忙不迭的站起來,難得向來脾氣極好的父皇動了肝火,朱厚照樂于挑撥離間。
弘治皇帝頓時一副無言的模樣,忍不住朝朱厚照看了一眼。
朱厚照便忙低頭。
弘治皇帝心里郁結,只嘆了口氣,舉步要走。
才踱兩步。
這時,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
“陛下,陛下……”
遠遠的,便傳來了聲音。
弘治皇帝駐足。
接下來,劉健等人幾乎是闖了進來,三人面帶喜色,口里呵著氣:“陛下……”
翰林們其實已經六神無主。
覺得今日陛下的表現過于異常。
不都下了罪己詔認錯了嗎?今日順勢說幾句交趾的事,反而大動肝火起來,這是以往難以看到的。
現在見劉健三人,又是沖進來。
更多人心里腹誹,陛下無故動肝火,而劉公等人,竟無大臣的穩重,這……不是國家之福啊。
弘治皇帝見了劉健,臉色緩和了許多:“劉卿家,何事。”
劉健喜上眉梢,這些日子,為了交趾的事,可謂壓力重重。
現在見陛下憔悴的樣子,心知陛下多半也是為了交趾而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