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興致勃勃的看著《過五關》。
戲臺上,武生和青衣,正在咿咿呀呀的練習,臺下,彈琵琶的,敲鑼的、打鼓的、打板子的,還有二胡諸如此類。
戲班子的人在排練,為預備要來的端午節準備曲目。
朱厚照一個人坐著,看的高興的不得了,口里急切的道:“殺啊,殺啊,殺啊!”
方繼藩自他身后,徐徐的坐他身邊。
朱厚照如癡如醉,還沒注意到方繼藩。
等到曲終人散。
最后,那彈琵琶的還在練習。
這是一個面上帶著一些雀斑的女子,只是面色姣好,顯得有些緊張,不過十指纖柔……
這彈琵琶,對于人的要求極高。
方繼藩忍不住來了興致,對那彈琵琶的女子道:“可會彈《十面埋伏》嗎?”
女子錯愕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這才想起,十面埋伏,乃后世的叫法,便笑吟吟的道:“《淮陰平楚》。”
女子怯怯的露出笑容。
于是開始調音,試了試,起身朝方繼藩福了福。
方繼藩靜靜的坐著,朱厚照忍不住道:“什么是十面埋伏?呀,你還喜歡聽琵琶。”
方繼藩道:“琵琶乃軍樂,讀說過白居易的《琵琶行》嗎?你坐好了,聽著便是。”
女子深吸一口氣,還是顯得有些緊張。
她認出了方繼藩。
從前她只是尋常彈琵琶的,被稱之為戲子,乃下九流,跟隨她爹,在各個酒樓里替人彈唱,博君一笑,在這個時代,拋頭露面的女子,幾乎可想而知,自是被無數人輕視和鄙夷。
可她是樂戶,這無法改變,上半生遭受的苦難,以及顛沛流離的心酸,更是難言。
此后,戲班子成立了。
方繼藩建立了十幾個戲班子,并建立了戲院。
而她,終于有了穩定的居所,可以心無旁騖,好好的練習她的琵琶即可。
在這西山,規矩很嚴。
沒有哪個客人敢對戲班子中的戲子們動粗,否則,何止是被人打出去這樣簡單,無論是誰,那可當真會斷手斷腳的。
她雖在戲班子里并不出色,可難得有此安穩,甚至平日的演出費用也算是豐厚。
而今,她依舊還和父親相依為命,處境卻好了許多。
她感激的看著方繼藩,看著這英俊挺拔的少年,繯首,面容微紅,帶著幾分羞澀,她先試了試音,這《淮陰平楚曲》,被方都尉稱之為十面埋伏,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因為此曲,正是楚霸王被漢兵包圍為背景的曲子。
此曲既哀怨,又鏗鏘,既有數不盡的漢兵殺至,楚霸王的憤怒和無奈,又使聞者始而奮,繼而恐,涕泣無從。
定了定神,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那一副要洗耳恭聽狀的男子,終于開始撥弄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