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忍不住齜牙。
王守仁在交趾,起初修草廬傳道,帶著人開墾土地,說穿了,就是做一個農人,哪里有什么規矩,吃飯,還在乎吃相?不存在的!
唐寅帶著水兵經常出海,和一群大老粗打成一片,他若是吃飯還斯文,早就餓死了,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有肉吃,還管你是誰?
劉文善雖在西山,可一看師弟們奪食的樣子,便也捋了長袖,管他呢,吃!
方繼藩臉騰的紅了,用筷子敲了敲桌子:“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三人口里還嚼著肉,一臉錯愕的看著方繼藩。
方繼藩咬牙切齒道:“人心不古,傳統文化缺失,咱們的道統,要亡了。”
“恩師……想說什么,還請賜告。”
方繼藩厲聲道:“為師還沒動筷子呢,孔融讓梨的典故,你們忘了嗎?”
三人立即露出了慚愧之色,一個個不敢抬頭。
唐寅汗顏道:“恩師說請我們吃,我們以為恩師……不,是學生以為,長者賜,不敢辭,恩師,您先吃,您先吃。”
方繼藩狠狠的瞪他們一眼,這才動了筷子,三人才小心翼翼的,舉筷。
這一次,他們斯文多了。
方繼藩很欣慰。
總算自己的話,他們還聽。
方繼藩隨即慢悠悠的道:“此番你們歐陽大師兄去定興縣,只為辦一件事………士紳一體納糧!”
“噗……”
三人將口里的食物統統吐了出來。
方繼藩無語。
一桌好菜,算是毀了。自己還沒開始吃呢。
而王守仁三人,各自對視了一眼,面面相覷。
他們都是實干的人,豈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恩師,這不是開玩笑的吧?”
“像開玩笑嘛?”方繼藩笑吟吟的道。
王守仁沉吟著,不語,他很冷靜,似乎在權衡著此事的難度。
劉文善略知一些內情,不過此事太大,尚屬機密,所以他沒有對人吐露半句。
唐寅吃驚的道:“這只怕不易啊。”
方繼藩將筷子摔在了桌上,這本就一片狼藉的桌子,乒乓作響,方繼藩大義凜然道:“此國家存亡大事,再不易,也要迎難而上,為師早看他們不順眼了,占著茅坑,卻不繳納稅賦,天理何在?”
“恩師……您……”唐寅抖擻精神,他有時會懷疑,恩師或許并不是一個高尚的人,可今日,他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唐寅乃是商賈出身,自是清楚,這天下最大的弊病在何處,他深深的朝方繼藩作揖:“恩師……為國為民,學生佩服啊。”
王守仁突然眼眸一張,掠過一絲鋒芒,突然猛地拍案而起。
嚇的方繼藩一哆嗦。
王守仁道:“此國家長久之計,他日若禮崩樂壞,山河破碎,必因此而起。恩師……”
方繼藩壓壓手:“明日,你們就去面圣,陛下極希望見一見你們,可是否,會和你們大師兄一般,委以重任,就看你們自己了。”
三人各自對視了一眼,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