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仕說著,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那劉文善。
劉文善在翰林之中,是最尷尬的,他的觀點,幾乎和絕大多數的同僚相反,若不是自己的恩師是方繼藩,只怕早就被人活活打死了。
王不仕隨即道:“臣以為,生鐵的價格,不日即將大跌。”
“什么?”弘治皇帝驚愕的看著王不仕。
諸翰林一聽,也是呆了,忍不住看向王不仕。
這王不仕瘋了嗎。
平日他都是平淡無奇,從未有過什么浮夸之言,可今日……
弘治皇帝淡淡道:“你繼續說下去。”
“這是供需的關系,一旦供需失衡,自會導致生鐵暴漲……可是……市場之中,有一個看不見的手……”王不仕已是大汗淋漓。
他覺得自己已經越陷越深,要完蛋了。
他起初說附議諸公,可陛下顯然看出了自己對諸公不認同。
因而,若是說假話,就是欺君之罪。
他既不敢欺君,就只好說出內心的想法。
可怎么詮釋自己另有想法呢?
最終,這國富論中的用詞,便脫口而出。
劉文善一愣,不可思議的看著王不仕。
其他諸翰林,也都驚呆了。
供需、市場、看不見的手……
這些話……很耳熟,怎么和劉文善差不多。
王不仕……你變了啊,變得大家不認識了。
殿中顯得很安靜……
弘治皇帝也是無言,怎么這王不仕,竟也開始鸚鵡學舌起來了。
因為這些用詞,方繼藩說過,劉文善說過,現在……一個王不仕,竟也如此。
王不仕大汗淋漓,他自己的后襟,已被浸濕了,他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所以臣在想,這看不見的手,勢必會引發商賈們,四處尋覓貨源,市場是有其滯后性的,所以,才會出現現在生鐵的不斷攀高,有價無市,可一旦……一旦源源不斷的貨源,開始補充進入市場,有價無市的局面會先改觀,而后,生鐵的價格,會回到本該有的位置。臣大抵以為,就這一個月內,生鐵可能會經歷一次暴跌,最終,價格會穩定在年初價格的二至三倍,這才是合理的價格,此后,市場可能會有所波動,可這些波動……大抵,都可以接受……”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涼氣,而王不仕的聲音,有些顫抖。
王不仕自知自己完蛋了。
最后一點清名,也已蕩然無存,自己現在全身心的在想著舊城,居然露出了馬腳,他說話時,嗓音有所嘶啞,匍匐著,不得不一條道走到黑,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
“王不仕!”有人憤怒的道:“你成日讀的是什么書?”
一個翰林,憤怒的吼叫。
許多翰林,甚至不怨恨劉文善,因為方繼藩的門生,能有什么期待。
可他們最恨的,卻是如王不仕這等背叛者,叛徒比敵人更可惡一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