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幕難得的一家團圓的場面。
從前沒有,以后……只怕這樣的場面,也不會有了。
因而,方景隆既是喜悅,又有幾分傷感和不舍。
可大丈夫在世,為的是什么呢?為的不就是功業,為的不就是恩蔭妻子,使子孫后代,俱都受益嗎?
方家的先祖們,栽下一棵樹,讓子孫們得以富貴,而現在,方景隆所要做的,就是將這樹澆灌成參天大樹,使后世子孫們,永世無憂。
這就是他內心深處,最大的愿望,為此,一切都是可以犧牲的,包括了自己。
他將方正卿抱在自己的膝蓋上,方正卿在大父身上,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身子依偎著大父,顯得很安寧。
方小藩舉止很端莊,她臉已長開了一些,從前是肥嘟嘟的,讓方繼藩見了就想掐一下,現如今,竟頗有了幾分小美女的雛形。
朱秀榮款款起身,給公公斟酒。
方景隆倒是顯得局促:“殿下,殿下,臣自己來。”
朱秀榮捋了捋額前的亂發,忙道:“萬萬不可,為人子女,當有孝心,父親稱我為殿下,倒是生疏了。”
劉氏便也起身,開始張羅。
方繼藩呆坐著,覺得如做夢一般,但愿這夢,永遠不醒來才好。
父子奮斗至今,方才有今日的地位,可是……還要繼續奮斗下去嗎?好吧,至今的父親,似乎樂此不疲。
方繼藩心里萬分感觸,起身道:“父親,敬你一杯。”
“來……”
父子二人微醉。
方景隆舌頭像打了個結,卻是嚴正警告方繼藩:“以后不可打正卿了,他還是個孩子啊,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方繼藩低頭喝著悶酒,沒有吭聲。
與此同時。
一封敕命的詔書,已至方家。
賜方景隆為魯國公,節制黃金洲軍民,于天津港登船,帶領軍民,先至交趾,而后再乘季風西行。
旨意一到,沒有喜悅。
有的卻是千斤重擔。
方繼藩預備好的物資,猶如潮水一般,瘋狂的送至天津港,這堆積如山的罐頭、干糧、農具、兵器,還有藥品,紛紛裝載上船。
數不清的各衛官兵,也開始集結。
所有被要求遷徙的衛所,紛紛朝著天津港進發。
附近的各衛,先行登船,第一批離開,而后陸續抵達的官兵,也將攜帶著他們的妻、子們,登上艦船。
不少武官稱病,對此,朝廷統統準許他們留下,可軍戶們,卻既帶著希望,又帶著幾分恐懼,抵達了天津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