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志又一愣。
他像一個短路的機器,頓時腦子有點懵逼了。
片刻之后,他回過了神,深深的看了自己的恩師一眼。
眼眶卻是紅了。
提出這個要求,他是抱著身與名俱滅的勇氣來的。
在他看來,這是正確的事,既然是正確的事,再多的艱難險阻,都必須要去做。
所以,他鼓起了勇氣。
可誰知,卻在此時,恩師這么大聲咧咧,這還不夠明顯嗎?恩師這是想要保全自己啊,卻將所有的仇恨,都拉到他的身上。
人們很快,就不會記得一個叫歐陽志的老實人,突然要刨進士和舉人們的根本,卻只會記得,一個叫方繼藩的人,依舊又在胡鬧,這個家伙,已經臭不可聞,缺德啊,缺大德了。
歐陽志的一切言行舉止,都會被人認為,是被他的恩師方繼藩所脅迫。
人們不會憎恨歐陽志,只會覺得歐陽志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人。
歐陽志要哭了。
恩師……對自己……實在太貼心了,便是自己的親爹,只怕也不過如此吧。
他咬著唇,正想說什么。
方繼藩卻是振振有詞,繼續道:“陛下,新政要推行,就是要用非常之法,任何事,都可以在新政的區域之內去嘗試,哪怕嘗試的錯了,將來,一樣可以去修改,可以去改正。陛下既然讓保定府,成為新政的推行區域,那么在這個區域之內,就該當無視舊規,這個世上,沒有什么事,是不可以去嘗試的,兒臣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懇請陛下,試一試,若是對了,這是陛下圣明之故,可若是錯了……”
方繼藩拜下,心里咬牙切齒,以后就算最心愛的弟子是王守仁那個家伙,也不是你歐陽志了,你坑我啊:“若是錯了,臣一力承擔,臣有六個門生……不對,七個……又不對,加上皇孫等人,數之不盡,要不……一并……”
弘治皇帝臉色一變,怎么著,你還想讓朕把你的門生弟子們都砍了?朕的孫子怎么辦?
他立即道:“此事……從長計議。”
弘治皇帝自然知道,此事的嚴重,這幾乎是捅了馬蜂窩,方繼藩這個小子,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只是……既是新政區域,一切都可以嘗試,錯了可以去改,可若是不嘗試,那么……還談什么新政呢?
這話……竟是令弘治皇帝心念微微一動。
“陛下……”百官之中,有不少人躍躍欲試。
這一次,算是徹底的砸人飯碗了。
這么多讀書人,為了金榜題名,寒窗苦讀,是為了什么,不就是想做官。
現在若一個吏員都可以做官,那么寒窗苦讀,還有什么意義?
弘治皇帝壓了壓手:“好了,都不要爭執了。”
他壓下了群臣們的不滿。
而后,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方卿家,朕只來問你,新政的推行,當真非如此不可嗎?”
方繼藩看了歐陽志一眼。
這家伙……顯然還在死機狀態,這理應是dow系統了吧,還是連了電話線的那種。
方繼藩道:“正是。”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看向劉健:“劉卿家,是反對嗎?”
劉健苦笑,他能看出,自己的身后,已是怨氣沖天了。
他點點頭:“陛下,國朝百二十年,不曾開此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