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口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炸開了鍋。
“你親眼見了?”
書吏哭笑不得:“這個時候,誰敢去江堤那里……誰敢去啊?只是……只是……咱們的山崗之下,已是……已成了一片澤國,成了一片澤國啊!”
頓時,無數百姓都捶胸跌足起來。
方文靜幾乎要瘋了,他哆嗦著,看著書吏:“一片澤國?”
“幾個軍士,就在咱們山崗之下,發現了一處牌坊,這牌坊……”書吏的牙關,不斷的顫抖,他死死的盯著方文靜:“這是二十多里外,梨花村飄來的,那是梨花村烈婦趙氏在十七年前,立的牌坊!”
所有人……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雙目無神,臉上掠過了一絲絕望。
完了,這一次是徹底的完了。
一個牌坊,都能被大水沖走,還沖走了二十多里。
那么……還有什么東西,沒有沖走呢?
只怕……山崗之下,一切都已毀于一旦了吧。
自己的宅子,自己的地,自己的豬,自己的雞……一切的一切……只怕已是面目全非,什么都不剩下了。
對了,還有谷倉,谷倉里還有糧食……
唯一能收拾的,也只是金銀細軟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方文靜搖搖欲墜,他其他人也已嘩然。
“請放心,請放心,縣里早有準備,都有準備……賑災的糧食,準備好了的,草藥,也準備好了,幸虧了那道圣旨啊……幸虧……”
方文靜的身軀又是一顫,他一臉懵逼的看著書吏,而后……他反應了過來。
對啊。
倘若……倘若自己和家人,沒有來到此處,不是因為圣旨,不是因為知府和知縣衙門,不是因為這些差役和兵丁,用了強力,將大家趕到了這里。
只怕,暴雨一來,就會被困住,緊接著,在這一夜之間,那江堤被沖垮,而后……自己這一家七十多口人,統統都要葬身魚腹吧。
大水的可怕,方文靜怎么沒有記憶,當初……比這更小的雨水,造成的危害,都仿佛毀天滅地一般。
宅子沒了,地還是自己的,將來總還可以重建,谷倉的糧食沒了,只要還活著,方家收拾了這么多的細軟,總還不至于受窮,可是命沒了,就什么都沒了啊。
自己的孫媳婦,才剛剛給自己生了個曾孫,自己的三個兒子,自己的……
他臉憋著,突然猛地沖出了一口氣。
突然,他身子一滑,跪下了。
那書吏一見到方文靜朝自己跪下,忙道:“誒呀,使不得啊,使不得啊……”
方文靜是什么人,這可是本縣有名的士紳,關系可以直通京師,結識的人,非富即貴;便是縣尊,見了他,也是禮敬有加。
自己……何德何能啊。
方文靜雖是跪著,可氣勢卻很足,眼睛鼓著一般,瞪了書吏一眼:“跪的不是你,是皇上,是皇上。”
書吏嚇了一跳,忙是側身避開。
方文靜捶胸跌足:“咱們皇上……圣明哪……諸位鄉親父老,鄉親父老們……吾皇圣明啊。吾皇乃上天之子,洞若觀火,他老人家,知道咱們九江百姓,即將要遭此大災,這才欽命下來,下了旨意,若不是他,我等……還有命嗎?你們自己捫心問一問,誰躲得過這可怕的大水?古有大禹治水,今有陛下救民于水火之中……老夫真是慚愧,當初……竟還出言不遜,現在才知,若非吾皇圣明,老夫這一家七十多口,只怕已是死無葬身之地!”
說著,方文靜已是淚流滿面,老淚縱橫。
在這狂風驟雨之下,每一個人的心,都是涼的。
這是一種在大災之前,最常見的孤立無助的感覺。
在這個時候,每一個都是心急如焚,都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可此時,方文靜這么一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