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儒生們已經開始磨刀霍霍。
他們在外游走,為首的教諭宋巖已舉起刀,大吼一聲:“殺!”
殺字出口,不需催促,數不清的儒生們便飛馬蜂擁而至,目標……顯然是佛朗機方陣之后的炮隊。
劉杰在隊伍之中,座下的戰馬狂奔起來,在這七八十人的馬隊之中,他揮舞著刀,切齒而起,雙目中,蒙了一層薄霧,此次殺入敵陣,顯然是有死無生,佛朗機人作戰,訓練有素,進退自如,武器精良,不在明軍這些開拓者之下,這些職業的官軍,幾乎是劉杰從大明至黃金洲,所遇到的最強大的軍隊。
他雙耳,被風的吹的呼呼的響,戰馬奔馳的越來越快,當先的教諭官宋巖,留給劉杰一個背影,一個邋里邋遢的教諭官,孱弱的身軀之下,竟是殺氣騰騰。
劉杰的眼睛,竟有些模糊了,也不知是因為風沙的緣故,還是在此刻,即將沖入敵陣之時,自己想起了什么,這世上,總有那么一點兒,割舍不下的東西,譬如,那個曾對自己殷殷期盼的父親,譬如……言傳身教,教授自己真學的師公,還有那一絲不茍的恩師。
“殺!”
長刀斜刺向著滿是陰霾的天空,鐵騎在轟鳴。
緊接著,佛朗機的重騎兵也開始出動,他們的重騎兵直對儒生們的正對面,兩翼,則用輕騎兵負責機動。
轟……
騎隊撞在了一起。
劉杰幾乎與對面的一個重騎,雙方在碰撞的剎那,慣性便使兩具身軀摔在了一起。
重騎狠狠刺出騎槍,而劉杰堪堪避過,兩人同時摔落下馬。
那沉重的重甲,死死的壓在他的身上,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已經擠壓了出來。
那重騎的騎士,顯然也受了傷,卻是舍棄了騎槍,整個人,猶如一個行動不便的悶罐頭,笨拙的想要抽出腰間的佩劍。
劉杰艱難的,雙手深入他的脖子里,拼命的掐著他的咽喉。
彼此之間,都在大口的喘著粗氣。
這一刻。
依舊是炮聲隆隆,數不清的彈雨,在天空劃過一道道尾焰。
火銃和槍聲大作,圍繞著夯土墻,從墻后躍出來的民兵,與試圖越過夯土的長矛手戰在一起。
劉杰覺得自己已是死了,他甚至不知倒在自己身上的重騎士是否還活著,雙手依舊不斷的掐著他的脖子,他撲哧撲哧的喘氣。
看到零零散散的騎兵,依舊鏖戰一起。
騎在馬背上的教諭官宋巖,被三四個游騎堵著,他揚起刀,發出大笑:“哈哈哈……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他的手受傷了,一個佛朗機游騎,一刀劈來,他錯身,反手便是一刀,斬在這游騎的后背。
那佛朗機人哇哇大叫,摔落下馬。
帶著血水的長刀,重新又揚起,宋巖依舊大笑:“來呀,且看看老夫手段如何?”
他嗓音嘶啞,繼續念誦:“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只是此時,他的好運氣,到此為止。
不知從哪里,轟的一聲,響起了一聲火槍。
緊接著,宋巖的前身,一片焦黑,他的刀,開始無力的垂下,口角里的血水,順著長須滴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