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尸萬段四字出來,實是令人倒吸一口涼氣。
廟堂之上,這樣的話,不該由皇帝說出口。
這是臣子啊。
且還是都察院清流。
劉焱已是恐懼到了極點,他魂不附體,頓時,開始六神無主,于是,左右張望,希望…………有人能為自己說一句話。
可是……
這一刻,這滿朝文武,俱是鴉雀無聲,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所有人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
這一句話,確實是不該說的。
至少,不該是陛下在廷議之中說出口。
可是……
所有人心如明鏡。
陛下方才已經明言,國朝以孝治天下,皇上的曾祖母病重,是一個女醫救活了她,按照孔圣人的標準而言,這女醫,自是陛下的大恩人。
此時,女醫無過錯,劉家人居然只以子虛烏有的不守婦道,直接退婚,退婚是很嚴重的行為,因為這會使女方蒙羞,成為奇恥大辱,壞的,乃是女方的名節,甚至會使其一輩子抬不起頭來,陛下為此震怒,那么……就情有可原了。
劉家人……這是自己找死啊。
誰曾想到,這女醫,居然救下了太皇太后呢,而這時代的人,認同的乃是以德治國,而德的最高準則,則是孝,誰招惹了這女醫,就是找死啊。
作為孝子,陛下說一句碎尸萬段怎么了?
沒毛病。
何況……這女醫,好似是吏部侍郎梁儲之女。
許多人意味深長的看著梁儲。
梁儲依舊還一臉震驚的樣子,一雙眼眸眨都沒有眨一下,圓鼓鼓的看著劉文華倆叔侄,想來……還沒緩過勁來。
見無人為自己說話,劉焱更是恐慌了。
他磕頭如搗蒜,哀聲道:“臣請陛下饒命。”
這時候,他不敢提萬死了,別真打蛇隨棍上,死無葬身之地。
弘治皇帝狠狠甩了甩袖口,冷笑道:“這真是滿門敗類,蠅營鼠窺之家,查一查,其三代血親,可還有為官的嗎,朕怕只怕,這些人為官,蠅營狗茍,莫要害了百姓,若還有,連同著這劉焱,一并罷黜,爾等口口聲聲,圣人之道,自居清流,自居讀書人,卻哪有半分讀書人和大臣之風,滾出去!”
聽到罷黜……
劉焱突覺得眼前一黑,如遭雷擊。
自己……被罷黜了。
罷黜不是致仕啊。
致仕是主動退休,罷黜是被革職,雖然都是不做官了,其意義,卻完全不同。
他不但沒了烏紗帽,連退休的福利都沒了。
且整個劉家,統統遭殃,子侄們,又失去了科舉的機會,那么……這劉氏一門,豈不是……完蛋了。
須知所謂詩書傳家的世族,憑借的,可都是功名二字啊,沒有了功名,這諾大的家業,轉眼之間,便要喪盡。
“陛下……”劉焱痛哭流涕:“陛下啊……臣這就讓侄兒,立即收回退婚之書,這便讓侄兒,將梁神醫娶回家門,還請陛下恕罪,臣……希望陛下容臣等,一個亡羊補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