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堂中的讀書人和士紳們,真正的嚇著了,許多人哭成了淚人,一個個拜倒、匍匐、哭天搶地,捂著心口道:“毛紀誤國,鐵路利國利民,豈有不修不理。太子殿下來都來了昌平,不是說好了,是為了先來勘探地形的嗎?怎么說變就變了,陛下啊,不能朝令夕改啊,毛紀不過是區區蒼蠅,跳梁小丑,他已致士,現在不過是一介布衣,怎么能夠因為他的信口雌黃,便停修了鐵路?”
“草民人等仰慕圣恩,一直盼著太子殿下能夠修通鐵路,使咱們昌平上下能夠縮短與京師的距離,使這昌平上下人等多一口飯吃哪,請陛下以大局為重,至于區區毛紀,陛下與這樣的人計較什么。”
毛紀頓時覺得心口堵得慌。
他氣血上涌,眼中閃過不甘和悲涼,臉色難看之極。
當初,你們這些人,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感受到的是屈辱,心里越發堵得生疼。
完蛋了。
這時,他才接受到了現實。
完蛋了三個字,自他的腦海里一瞬間劃過。
他打了個冷戰,才愕然的抬頭,看著弘治皇帝。
這目光之中,已沒有了不甘,而是……萬念俱焚。
弘治皇帝直視著他。
天子,已經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他漸漸的開始意識到,主動權,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弘治皇帝的唇邊微笑起來,這微笑已收斂掉了此前的鋒芒和冷酷,他淡淡道:“毛卿家,事到如今,這滿朝公卿,還有本地的士紳,都指摘毛卿家妖言惑眾,朕想問一問,你……可知罪嗎?”
“殺了我吧。”毛紀的聲音帶著無力,他閉上了眼睛,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再無法去面對了。
弘治皇帝溫和一笑道:“朕不殺你,固然毛卿家膽大妄為,可是……朕方才確實有誅你的心思,可現在細細想來,固然你別有所圖,可無論如何,朕不該讓你因言獲罪,朕廣開言路,豈可因小失大?你……走吧。”
這樣的人,已經不值得再計較了。
這個人,甚至連被利用的價值,都已經沒有了。
此時,毛紀,猛然睜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他想死,可現在想求死而不可得。
突然,無數的念頭涌上了心頭。
他知道……自己所經營的一切,都已化為烏有。
“哈哈哈……”毛紀突的大笑起來。
有人呵斥道:“毛紀,你笑什么,竟敢在御前……”
“哈哈哈……”毛紀沒有理會,他的眼里,甚至笑出了淚來:“上天不仁,上天不仁……哈哈……”
所有人都看著毛紀,大惑不解。
毛紀繼續笑著,眼角的淚水直流,然后……他開始脫衣。
呃……
“吾欲乘風而去也……哈哈哈……”
他竟真的脫了外衣。
他的精神,已經無法承受了。
他甚至連想做殉道者,都不可得。
他脫了外衣之后,還想繼續脫下去。
方繼藩擰著眉頭,直接呸了一口:“下流的狗東西。大家別怕,不要緊張,我認得這癥狀,這是腦疾,毛紀先生的腦疾發作了,比較嚴重,來人,來人,快,把他抬出去,立即送西山醫學院精神科,給他好好救治。”
尾隨圣駕來的,自是有西山醫學院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