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頓了頓,他敲了敲案牘,而后肅容道:“毛紀胡言亂語,壞人心術,朕本欲誅之,奈何此人,原來犯的,竟是腦疾之癥,且病情嚴重如斯,姑念其原來是瘋病發作,朕就饒了他一回,西山醫學院,好生救治。”
大局已定。
還不等所有人松一口氣。
弘治皇帝卻是冷然道:“可是……”
這天底下,最怕的就是可是二字。
弘治皇帝道:“可是……這么一個瘋人、妄人,患有如此嚴重的腦疾,他的胡言亂語,卻在朝中,得了如此之多的人的吹噓,這上上下下,都在為這么個瘋子唱贊歌,那些進上來,吹噓他的奏疏,還在宮里呢,上書的人,個個都是位列朝班,是朕的肱骨之臣,朕想問問,一個瘋子,怎么就蠱惑了這么多人,怎么就讓這么多人心甘情愿,為之叫好了?”
堂中沉默了。
奏疏是有記憶的。
這世上,每一件事,你說過什么,做過什么,都會有記憶。
哪怕你沒有上過奏疏,留下白紙黑字,可你總說過點什么吧,要不要將你的仆人,將你的妻妾,你的親朋好友都拉來,當庭對質?
方繼藩臉一紅,一副幽怨的樣子。
弘治皇帝自覺地自己有些失言:“繼藩,毛紀的病,是否比你的病情,更加嚴重?”
“對,對,對,他的腦疾,已到了病入膏盲的地步,兒臣……病情已經得到了控制。他屬于瘋子之列,兒臣還差得遠。”方繼藩有點無語。
腦疾也得有個三六九等的才是。
不然,自己也是腦疾,開設了西山書院,卻也有很多擁躉者嘛,那這咋算?
所以,一定要先解釋出腦疾的分別。
許多人已經開始戰栗了。
每一個人都巴不得毛紀是個瘋子,這個家伙是瘋言瘋語,可每一個人,卻又巴望著,自己從來不認識什么毛紀。
弘治皇帝目光嚴厲起來:“怎么,現在都裝傻充愣了,需要朕一一將諸卿點出來?”
許多人已是嚇得魂不附體。
那陳豐忙是拜倒:“陛下,臣……萬死之罪,臣從前,確實受過毛紀的蠱惑,此人雖是個瘋子,可是……可是……最擅長蠱惑人心,臣……該死。”
“臣萬死……”
“萬死……”
一下子,眾人紛紛拜下,個個魂不附體狀。
弘治皇帝站起來,俯瞰著這些臣子:“這些年來,反對新政者,如過江之鯽,可從新政之中得利者,亦是數不勝數。朕放手讓太子和齊國公去辦新政,為的,是國富民強,新政到了今日,已初見成效,朕廣開言路,不是讓你們胡言亂語的。從今往后,再有非議新政者,朕絕不輕饒。”
弘治皇帝說到此,頓了一頓:“至于卿等,看來在新政之中,也謀取了不少的好處,卻跟隨著一個瘋子,也跟著胡言亂語,你們要朕,怎么處置你們呢?”
“這……”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