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善道:“真臘國王,捐納了大量的錢糧,予以寺廟,祈求上天能化解危厄。其余諸國,大抵都是如此。劉瑾,神佛有用嗎?”
劉瑾想了想:“宮里許多人都信,兒子從前也信。”
“此后為什么不信了?”
劉瑾想了想:“這一世都這么辛苦了,下輩子,說不準,還是做閹人,哪里有這輩子遭了罪,下輩子就能享福的道理。”
劉文善眼眶微紅,卻突然笑起來:“是啊,這輩子,都不敢讓自己過的更好,何必希求下一世,天下萬民,何其苦也,這么多人流離失所,顛沛流離,只有讓天下安定,戰勝災禍,讓無數人能吃飽穿暖,下一世,哪怕真有投胎轉世,亦可好好的活下去。他們指望這輩子不觸怒上天,下輩子能過的好一些。我輩讀書人,當效孔圣人,遵從恩師教誨,創造一個人人安樂的世道,要教那些無論是胎投的好或是不妙的人,都有飯吃,都有衣穿,這才不愧對圣學之名。”
劉文善沉默了片刻:“劉瑾,緊急知會天津港,多備蛇藥以及其他藥物,預備一些糧食……自然,不必細糧,粗糧即可。想來不久之后,這西洋諸國,在天災之后,便是糧荒了,用那些粗糧,勉強救治一些百姓吧。”
“啊……”劉瑾錯愕的看著劉文善:“爹,咱們不是來做好人好事的啊,咱們……”
“我們當然是來經略西洋的,按理來說,這里越是生靈涂炭,于我越是有利,甚至,我們還可以趁著糧荒,囤貨居奇,壟斷糧食,還可以牟取暴利。可若是如此,那么……我們還有什么顏面,經略西洋?君子行的是正道,用的乃是陽謀,陰謀詭計,可以圖一時之利,哪怕可以不必背負罵名,可是……對得住自己的良知嗎?”
“我們既然可以堂堂正正的取各國貨幣而代之,那么,救濟最窮苦的百姓,讓他們活下來,看到了除了下輩子轉世投胎之外的一道曙光,有何不可?賬,不能一筆筆的算,要算總賬,若只盯著一時的得失,那是商賈,非士人也。”
劉文善咬咬牙:“按我說的話去做,時間緊迫,要加緊備貨,半刻都不得耽誤。”
劉瑾看著自己的爹。
嘆了口氣。
“你是咱爹,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劉文善說罷,低頭,又拿起那一份份觸目驚心的奏報。
而后……
提筆……
許多新學的士人,焦慮萬分,他們遍布各地,眼見這災情,巧婦無米,只能生出如蒼生何也的感慨。
劉文善一字一句,所書的,是一篇文章,這是要號召西洋諸國的新學士人,不必有后顧之憂,拿出所有的勇氣和決心,救助百姓,不日……藥品和糧食將會送到。
他接著,意味深長的抬眸起來,看了劉瑾一眼:“府庫之中,還有數不清的各國制錢……若我等通過士人,向百姓發放糧食和藥品,勢必會引發各國的不滿,這些制錢,統統以救助的名義,統統發還各國吧,讓商賈,僧人們帶回去。”
“各國的王族、貴族、商賈貪婪無度,現在……該是時候,收拾他們了。”
劉文善抬頭,看著劉文善,他清楚……他爹……要出擊了。
………………
一大清早。
王金元的破鑼嗓子便開始在外頭叫喚。
這狗東西……
方繼藩怒氣沖沖的趿鞋而起。
匆匆的出了寢臥。
王金元是個有責任心的人。
但凡遇到了什么他拿不定的緊急事,便也管不了這么多。
可一看到少爺,他心里便又發寒,怕挨打,下意識的后退幾步,接著,似乎恢復了一些勇氣,便又鼓起勇氣上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