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手試了試案牘上茶水的溫度,似乎覺得燙了,便手抽開:“是的,陛下,太子在制藥,已半個多月,沒有走出過西山的研究所了。”
弘治皇帝道:“朕真想見見他,讓他在朕的面前,細細的看看他的樣子,可惜……”
“陛下……”蕭敬深深的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說。”
“你但說無妨。”
蕭敬沉默了片刻,他壓低了聲音:“陛下,在京中,安化王朱寘鐇,四處和人說……太子殿下,望之不似人君,不忠不孝,且皇孫尚處幼沖,不堪大任……”
弘治皇帝聽到此處,眼眸瞇了起來:“從前就藩于寧夏的安化王?”
“是。”蕭敬勾著身子:“自遷居到了京師之后,四處結好大臣,聽說……他有許多銀子。”
“嗯?”弘治皇帝不禁道:“他何來的如此多銀子……咳咳……”
蕭敬小心翼翼的撫著弘治皇帝的背,讓皇帝的氣順一些,他才繼續道:“這寧夏,乃是津要之地,扼守咽喉,按大明律,商人應赴邊地交納的課銀,統交戶部,分送各邊境地區,以助軍需,稱為年例銀兩。此后,到了成化年間,先皇覺得麻煩,不如就地,將商賈繳納的課銀,直接予邊鎮官軍用。本來,這沒有什么問題,可河西自從發現大量的礦產之后,這寧夏,可也阿紫河西走廊,那里的商戶,日漸增多,課的銀子,也越來越多,大多都截留在了地方,這安化王,從中牟利不少。還有……他的藩地之地,發現的銀礦,也掙了不少的銀子。”
“遷居了京師之后,他有大量的金銀,不但購置了大量的地產,而且還購置了不少股票,身價極多。”
弘治皇帝眼眸里閃動著什么,某些藩王,在自己的藩地里貪財,截留稅銀的事,弘治皇帝是知道一些的,可一般也不好管,畢竟是自己的親族,若是徹查,會牽連出許多人出來,到時,皇帝若是對這些藩王嚴懲,就難免引發天子對自己的親族苛刻的流言蜚語出來。
可是……
弘治皇帝突覺得更加的氣悶:“朕縱容了他……倒是讓他造了口舌是非了。”
“陛下……”蕭敬道:“問題還不只于此。安化王到了京師,他有銀子,可也有不少的宗室,自遷居了京師,失去了某些財源,生活陷入了困頓,這安化王,也舍得拿出銀子周濟他們,因此名聲極好,現在他暗地里說這些話,倒是有不少人,附議呢。”
弘治皇帝眼里射出一絲冷芒,接著,卻又咳嗽起來:“咳咳……他……他想做什么?不肖子孫,真是不肖子孫,他莫非還敢有非分之想嗎?”
蕭敬沉默了。
這些話,他不敢不報。
宗室們有情緒是可以理解的,本來就是一方的土皇帝,突然招來了京師,好嘛,來京師就來京師吧。好不容易安頓下,卻又分封了。
敢情之前把自己從封地里拉出來,結果卻是準備將自己分封到萬里之外去啊。
這種不滿的情緒,平時沒有人敢說,可如今,到了陛下病危的時候,許多流言蜚語,還有某些蠢蠢欲動的勢力,也就開始抬頭了。
弘治皇帝面帶冷色:“和他親近的,都是什么人?”
蕭敬道:“廠衛……正在暗中密查,這其中,牽涉到的,可能不只是宗室,還有一些………”
弘治皇帝收斂了殺意,虛弱不堪的松開了本是握緊的拳頭,緩緩閉上眼睛,面上露出了冷漠之色:“朕平時……是不是太寬厚了。當初讀史,見太祖高皇帝和文皇帝殺伐果斷,總覺得過于血腥,覺得殺孽過重,可現在看來……徹查到底……”他張眸:“不要打草驚蛇。”
“咳咳……咳咳……”
雖好像,弘治皇帝盡力的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氣,可他呼吸卻是粗重了,他捂著自己的心口,又拼命咳嗽:“朕覺得……朕覺得……自己的心口在燒,呼不出氣來……”接著,大口大口的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