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嘆口氣:“此天家之事也,太子殿下,你想想看,似江言這些人為害一方,給我大明造成了多少的損失,可人們受了江言的害,罵的卻是皇上啊。太子殿下乃是儲君,這天下,將來遲早還是太子殿下的,所謂的京察,就是要杜絕江言這般人的危害。”
朱厚照若有所思,點點頭:“有道理,歐陽卿家……”
身后的歐陽志沒什么反應。
方繼藩卻已擺擺手:“陛下交代的是歐陽志來辦來這件事,歐陽志是個干練的人,我自是很欣賞,可是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此等大事,非太子殿下來做主不可。”
朱厚照一愣,樂了,帶著幾分得意道:“有道理啊,還有呢?”
方繼藩便又道:“歐陽志是我的得意門生,臣不客氣的說,我是將他當做自己的親兒子一般看待的。可是……正因為如此,陛下對歐陽志才如此信賴有加,委了他諸多的重任。現在這京察就是大功一件,這么大的功勞,若是再給歐陽志,臣固然喜不自勝,可……人有悲歡,月有圓缺,臣細細思來,人萬萬不可過于圓滿,歐陽志還年輕,不能什么便宜都讓他占了,月滿則虧呀,太好了,就容易讓人妒忌的。”
朱厚照感覺被方繼藩繞得有點暈乎乎的,一頭霧水的道:“本宮越聽越糊涂了,你繼續說。”
方繼藩便道:“因而,太子殿下做主,可誰來上這個京察的新章程呢?”
朱厚照便下意識的指著方繼藩':“你?”
方繼藩搖頭:“哎,臣還想多活幾年……不,臣一人,只恐力又不逮,這樣的大事,事關社稷,我看,非要請一個人出山不可。”
朱厚照驚訝的道:“誰?”
方繼藩擲地有聲:“劉瑾!我孫子!”
朱厚照:“……”
“他……”朱厚照很顯然的帶著不可茍同。
方繼藩便笑了笑道:“殿下太看輕劉瑾了,您想想看,劉瑾在太子殿下跟前伺候了這么多年,在太子殿下身邊,耳濡目染,就算是一頭豬,他也開竅了,太子殿下英明神武,您身邊的人能差嗎?”
這話聽著沒毛病,朱厚照頓時美滋滋的道:“有道理,有道理啊,老方,你這話深得我心,本宮這就將劉瑾火速調回京來。”
方繼藩笑吟吟的道:“他是東宮的人,當然全憑太子殿下做主。”
朱厚照聽到做主二字,便更有自信:“是啊,本宮拿主意就是了。此事,本宮意已決!”
朱厚照突然一摸額頭,一副想起了什么大事的模樣,忙道:“哎呀,光顧著和你說話,本宮竟忘了今日還沒有給試驗田施肥呢,走啦,走啦……”
說罷,他心急火燎的,便登上了候他的車,走了。
歐陽志:“……”
方繼藩看了歐陽志一眼,他不急,等歐陽志慢慢消化完自己和太子的對話。
良久,歐陽志深深的看了方繼藩一眼,才作揖道:“恩師,學生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以至恩師……”
方繼藩拍了拍他的肩:“你已做的很好了,恩師最器重的就是你,這京察是大事,想要辦成,可不是憑著你的一股熱血就成的。你跟著我學習了很久了,我教了你做人的根本,和做事的方法,可還有一件事忘了教你。”
歐陽志頓了頓:“懇請恩師賜教。”
“當你身居高位,位高權重,要推行大政的時候,必定會觸犯許多人的利益,這個時候……需做的一件事就是……拉人下水,只要是與這件事無關的人,能拉下水一個就是一個,太子、宦官、后宮、商人、勛貴,男人,女人,狗,有一個算一個,千萬不要只顧著埋頭去做事,別等做了一半,抬頭四顧時,才發現自己沒了朋友。”
歐陽志皺著眉,很努力的消化著方繼藩的話。
方繼藩微笑道:“要像為師這樣,處處都是朋友,如此,事情就成了一大半了,你懂了嗎,不要緊,現在不懂也沒關系,為師很趕時間,咱們回頭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