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雇請的文吏們,現在已是忙得腳不沾地。
說起來,忙歸忙,可他們現在的差事,實在太輕松了。
幾乎是一抓一個準,畢竟人家此前也是有恃無恐,無所顧忌,這證據就差要寫在頭上招搖了。
因而,進展得極為快速。
這一夜里,注定許多人都沒有睡好。
劉瑾也趕到了南鎮撫司,代表了太子殿下,在京察和錦衣衛之間斡旋和協調。
畢竟是第一次聯手辦案,摩擦總會有的,可有了東宮的人坐鎮在此,哪怕是桀驁不馴的錦衣衛,此刻卻也順從的如小貓一般。
牟斌像個局外人一般,安靜的坐在南鎮撫司的大堂。
經歷司的文吏,送來了查抄的清單,他默默低頭看了看,劉瑾在一旁,則是愉快的吃著糕點。
“牟指揮使,這些日子,有勞了,不過……嘿嘿,往后只怕有你們錦衣衛忙活的。”
牟斌只點頭:“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這話里有話?
劉瑾詫異道:“什么?”
牟斌面沉如水:“無論是做宦官,還是廠衛,和百官都不同,百官是臣,我等為功狗。陛下讓我們做什么,我們便做什么。陛下對士大夫好,我們自然也就和善以對,能疏通的就疏通,能不得罪的,便不得罪。可若是陛下起了其他心思,我們就該變一變了。”
說到這里,他目中掠過了冷鋒:“一朝天子一朝臣,這話是沒有錯的,可總會有人歷經數朝而不倒,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劉瑾覺得這個話題很重要,猛的將口里的糕點吞下,坐直了,豎起耳朵聽。
牟斌道:“這是因為,每一個天子的脾氣都不同,你適應了這個,就未必能適應那一個,你在這兒如魚得水,到了那兒,可能就顯得令人生厭了。可這世上有一種人,卻總能對每一個天子的胃口。”
劉瑾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牟斌嘆了口氣:“可是而今,本指揮使只歷經一朝,卻好像歷經了兩朝一般,皇上站在了十字路口,選擇了另一條岔路,我們得加緊步伐,趕緊跟不上,跟不上,他的身后就沒有你的位置了。”
劉瑾恍然大悟,下意識的就道:“原來你從前對人和善,都是裝出來的。”
牟斌笑了笑,他似乎看出了劉瑾的潛力,有意想要使自己和劉瑾的關系親昵一些,只是他的笑容,卻并沒有什么親和力:“劉公公又錯了,這不是裝出來的,若是裝出來,以陛下的圣明,不能明察秋毫嗎?你得自己都相信這些,這才是為臣之道。”
劉瑾就笑嘻嘻的道:“咱不在乎這些,咱有干爺,有太子……”
這一句話,差點沒把牟斌噎個半死,技術流,終究還是比不過宦三代啊。
此時,有個司吏匆匆進來道:“指揮,被抓來的大理寺推官吳英,自稱與指揮有舊,請指揮無論如何也要去見一面,他說看在往日的情面上……”
牟斌面上依舊沒有表情,只是淡淡道:“我乃官,他是賊,什么往日情分,本指揮不認得他,此人竟想攀附在本指揮身上,是何居心?現在詔獄里,人滿為患,吵鬧的很,這些人尚還執迷不悟,叫劉千戶帶人去,狠狠打這推官一頓,一來,是讓他記點教訓,二來,以儆效尤。”
“是。”
…………
這一夜,熱鬧非常,被抓的人自是苦不堪言。
可是沒有被抓的,聽到外頭的動靜,也是一宿沒有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