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增產了糧食不算什么,至少現在,大明還沒有餓殍遍地。可真正厲害的,卻是找到了一個解決糧食問題的出路,有了這個出路,這個辦法,朝廷只要竭盡所能的投入和鼓勵農學的研究,現在能產七百斤,未來……只會更多。
若是換上了高產的糧食,它們可以畝產兩千斤,三千斤,五千斤,這……又有何不可呢?
“陛下,這才是大學問啊。”劉健禁不住感慨起來。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文,這是一個讀書人,綸巾雖不知被誰摘了去,卻也穿著一件儒衫。
他親耳聽到江文方才侃侃而談的話,有道理嗎?極有道理。
可又如何呢?
世上有千千萬萬的道理……也及不上太子下了地,種出了糧食,解決了眼下和未來,可能一萬個道理都解決不了東西。
而眼前這個江文,難道不就是滿朝諸公,或者說,是當初甚至是現在的自己嗎?
劉健在此刻,居然開始抹了抹眼淚,微微顫顫的拜倒在地:“陛下,老臣慚愧,無地自容啊。這么多年來,陛下善待臣與諸儒,給與了何等的厚愛。朝廷這百五十年來,以八股取士,本以為可以招攬天下英才,上為陛下分憂,下安百姓。可如今……廟堂內外,竟都不如太子,這農學關系著的,乃是社稷和蒼生,竟還需太子殿下親歷親為,方可今日震動天下,而天下的讀書人,竟是視若無睹,朝廷取士,竟不知何用?”
劉健說著,竟是說不下去了,聲音瞬間啞了下去。
李東陽和謝遷人等,自然也清楚劉健的意思是什么。
天天說要有人才,讀書人就是人才,皇帝應該選賢用能,求才若渴。可叫喊了這么多年,又有幾個人才啊,農學這樣的事,需太子親自下地耕種,太子和齊國公所解決的問題,足以讓滿朝文武汗顏之至。
說實話,拿著這些俸祿,劉健自己都覺得有些慚愧了,他們做的不及太子一分。
真是丟人啊。
他不但覺得丟人,更覺得,這個叫江文的人,實是讀書人之中的恥辱。
江文此刻已是如晴天霹靂。
方才他信誓旦旦,說太子不該如何如何,應當如何如何。
可現在……
現在他竟是無地自容,不知所措起來了。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目光也落在了江文的身上:“江卿家,你方才說的是什么?”
江文:“……”
弘治皇帝拉長臉,厲聲說道:“再說一遍吧,大聲的說,要讓所有人都聽到!”
江文早已嚇得臉色慘然,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一時他竟是在也不敢出聲了,磕頭如搗蒜。
同樣是恐懼,方才的恐懼和現在的恐懼是不同的。
方才的恐懼是我江文確實怕死,可我作為一個明白事理的讀書人,自有自己的道理,哪怕是不得不認慫,可我還是不改初心。
可現在的恐懼,卻透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太子殿下下地,居然能造福這么多的百姓,其功績,竟可直追三皇五帝,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抬頭,看著四周許多人歡呼。
他眼睛卻直勾勾的看著那堆砌如山的稻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