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跨馬,號令之后,卻是一馬當先。
身后的第一軍已是列為長隊,手持長矛,隨即……慢步而行。
他們都很沉默,身上沒有本該有的熱血沸騰。
卻是肩并著肩,齊齊整整的挺著長矛,聽從著朱厚照的號令,一絲不茍。
手中的長矛分量很輕,尤其是對于他們這等每日消耗了無數熱量,同時又補充了大量營養的人而言。
何況……他們身上沒有披甲,渾身上下,甚是輕便。
在此,禁用弓弩和火器,為的是防止流矢和流彈傷了大明君臣。
因而……
在清早時,方繼藩就得到了自蔚州來的消息,有了真憑實據,聽聞蔚州衛已經動身校閱,方繼藩又察覺到蔚州衛也已清楚自己已經著手調查蔚州衛底細之時,就忍不住想到,蔚州衛極可能有謀反的風險。
于是方繼藩再不遲疑,連忙向朱厚照告知。
朱厚照立即就制定了一個詳細的計劃。
利用飛球和神射手先行出發,用以延緩蔚州衛劫持天子的時間,這些神射手,個個百步穿楊,自然可以放心使用。
可是第一軍……畢竟操練的時間不久,對于弓箭和火器還是生疏,因此……在對付轅門處的賊人時,可直接使用火器突破。
可一旦入了校場,面對這亂糟糟的局面,敵中有我,我中有敵,那么……就只好狹路相逢了。
此時,第一軍的將士們,默默的握緊著長矛,個個精神抖擻,他們以朱厚照馬首是瞻。
周毅就在人群。
他是實實在在的寧波人,祖祖輩輩都是礦工,打架毆斗,乃是最稀松平常的事,他依然還記得十年前,自己還年幼的時候,礦上的宗親派人給自己的爹送了一碗肉來,當爹的甩開腮幫子便吃,一旁的母親垂淚,那是自己第一次嘗到肉味,至今這樣的感覺,還記憶猶新。
吃過了肉,父親便毫不猶豫的扛著鎬頭走了。
可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
等他懂了事,他方才知道,礦上的男人,但凡有肉吃的時候,便是宗親們有用得上的地方,一頓肉,搏一次命,后退畏懼者自此永世抬不起頭來,無非……就是一死而已。
據說父親是被亂棒打死,摔下了山谷,尸骨無存。
周毅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心里似乎大抵是很清楚的,自己吃了義父和齊國公這么多頓肉,按照規矩,他今日就該死在這里,這是行規,是天大的道理。
事實上,在這個時候,他并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想該與不該,只知道聽從指揮命令,默默的隨身邊的人肩并肩的踏步。
深吸一口氣。
目視正前方。
此刻,呼吸均勻。
這樣齊步而行的操練,他已不知重復了多少次。
長矛在手,身邊都是伙伴,令他并沒有太多的緊張。
就好似是祖先好斗的血氣被激發來了一般。
…………
此時,在高臺下,一個個靠近高臺的亂兵被快速的射殺。
江彬已經勃然大怒。
“是第一軍!”
有人大吼道。
第一軍?
江彬本是沉重的臉色,突然變得輕松起來,唇邊下意識的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那對才建立了兩個月不到的人馬?
據說……新募的士卒,原本都不過是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