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健努力道:“陛下不是已經有明斷了嗎?方才陛下說,太子乃是賢太子。陛下如何認為,老臣便如何認為。”
殿中之臣,心里依舊在駭然中。
他們已經習慣了每日覲見弘治皇帝,可突然之間……這決定,令他們完全六神無主了。
朱厚照也是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他再愚蠢,也明白了什么,可是……他顯得無所適從。
弘治皇帝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他嘆息道:“朕老了,已是老眼昏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朕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心里是有數的,現在太子正在盛年,今日又立下了大功,朕今日唯一欣慰的……卻是這江山后繼有人。太子有太子的軟肋,也有太子的長處,就說遷民,他就辦的很好,比朕想的要周到。”
頓了一下,他又道:“再傳旨意吧,齊國公方繼藩……明日起,入閣……”
說罷,他面無表情,徐徐走上了金鑾。
可是……方繼藩入閣?
這幾乎又是一個震撼彈。
方繼藩……他又非文臣,有什么資格入閣?
可這一切……太突然了。
甚至是方繼藩,也是一頭霧水。
可細細想想,頓時就明白了,弘治皇帝需要大刀闊斧,做好太子克繼大統的準備。
而這太子的黨羽,不,親信之中,方繼藩無疑是最親近的一個,此時讓方繼藩入閣,便是要借助方繼藩,穩住新朝的局面。
畢竟……現在朝中,兵部尚書和吏部尚書都是方繼藩的弟子,文臣之中,西山書院出來的,也開始有一些了,方繼藩若是入閣,那么就能讓這些徒子徒孫們迅速的集結起來,穩住時局。
當然,這也顯現出,弘治皇帝對于方繼藩的絕對信任。
如今,方繼藩的權柄已是不小,若是再入閣,成為閣臣,便有些權傾天下了。
這顯然,弘治皇帝對方繼藩是很放心的,一方面,自是大明的內閣體制,本就極為穩固,幾乎不曾出現過有任何權臣可以威脅皇權的存在,另一方面,則是他對方繼藩的信任。
方繼藩沒有猶豫。
這一切……自是為太子登基鋪墊道路,他又怎么不明白這里頭的輕重,于是臉色一正,立馬道:“兒臣謝恩。”
弘治皇帝欣慰的點了一下頭,又笑吟吟的看著眾大臣道:“依我大明祖制,皇帝為至尊,至尊者,以何為首務?唯敬天法祖而已。”
他說到敬天法祖四字時,他抬手,指了指金鑾之上的匾額。隨即,又板著臉道:“倘能敬天法祖,自會以天下安危為己任,上馬能懷柔遠人,威震四夷,下馬,則善待臣民,休養蒼生,謀四海之利,以滋百姓,圖天下兵戈,以懾不臣。此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亂之道!”
弘治皇帝張口,他似乎心中早有腹稿,于是緩緩啟口,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
他目光所及之處,卻見百官們有人鎮定,有的驚慌,有的面帶黯然之狀,可他沒有將這些放在心上,繼續道:“今朕在位,三十又三年矣,仰祖宗之德,迄今天下尚安,雖有疏漏,卻也自認,為這天下興過一些利。朕觀史冊,歷朝歷代,倘天子長壽者,晚年難免昏聵,終究是人壽有窮盡,此天命也,不可違之。自皇帝甲子而始,太祖高皇帝本為江淮布衣,而取天下,其自古得天下之正者,莫如我朝。而今大明承襲至朕,歷經百三十年,百三十年來,朝野大體相安,何也?無外乎便是為君者,心懷敬畏之心,常懷安民之念而已。”
說到這里,他眼睛猛地一張,朝朱厚照招手“太子,你近前來。”
朱厚照的腦子依舊有些懵,卻是聽從的走上了金鑾,到了弘治皇帝的面前。
弘治皇帝拉著朱厚照的手,認真的看著朱厚照道:“為君者,當勤勉。”
朱厚照想了想:“可是先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