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繼藩道:“三個月,給臣三個月時間,遣散這數千人,臣給陛下帶來十萬良家子!不只如此,這此前遣散的將士,若是他們愿意回來,依舊可以讓他們歸隊。陛下是不是不敢賭,不敢就算了。”
“有什么不敢。”朱厚照瞪著他道:“你輸了呢?”
“西山愿支付軍費三百萬兩。”方繼藩說的一點也不心虛。
這一下子……便連劉健和李東陽都怦然心動起來。
朱厚照樂了:“朕怎么好要你的銀子。”
方繼藩輕飄飄的道:“那算了。”
朱厚照一揮手,立馬道:“說好了賭的,怎么能說算就算,君子無戲言,大丈夫一口吐沫一根釘。”
“陛下若是輸了呢?”方繼藩氣定神閑的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道:“這么多年來,武人確實是被打壓的過了,我大明豈可既想著開疆拓土,恩威并施于四海之內,又豈可讓將士們被視為賤民呢?他們可是要為大明,為朝廷流血的啊,流血之人,尚且被如此輕賤,莫說這說不過去,便是對于國家,也沒有任何的好處。倘若能讓人將進入軍中,成為榮耀的事,那么……將士們的境遇,便可得到極大的改善,這是大功一件,朕若是不賞,如何說的過去,若成,朕破天荒,自給你封官賜爵,絕不吝嗇。”
方繼藩算了算,三百萬兩銀子,換一個烏紗帽和爵位,怎么看,都好像不太劃算呀!
不過……他卻是穩操勝卷的樣子:“既如此,三個月之內,陛下不得染指,都得聽臣的。”
“依你。”朱厚照打了個哈哈。
怎么算,他也不虧的吧!
…………
很快,一道旨意自宮中出來,隨即到了第一軍。
旨意一下,軍中上下俱都錯愕了。
他們萬萬料不到,好端端的第一軍,突然就要遣散。
消息一出,軍中上下竟是一片哀鴻。
起初入營的時候,每一個人都覺得苦,人人都想趕緊走。
可現在……漸漸在這里習慣,每日能吃飽喝足,操練在他們眼里,也漸漸變成了等閑之事,在這軍中,和袍澤們相處的久了,便如親人一般相互扶持,現在突然要走,所有人即將回到自己的鄉中去,這……不但來的突然,而且……幾乎所有人都戀戀不舍。
按照旨意,他們只能在此留一夜,第二日便發放遣散的費用,立即出發。
周毅覺得自己的腦海一片空白,竟是癡了,跟所有人一樣,都沉默著不說話,每一個人都低著頭,收拾著自己的行囊。
傍晚吃飯的時候,有人一面吃著飯菜,一面低聲抽泣。
一夜過去,所有人的內心復雜,等到即將出營離別時,這壓抑在內心里的情感,卻在即將天各一方的情緒下猛地爆發出來。
周毅突然在營門口就失聲痛哭起來,一些日夜朝夕相伴的袍澤,亦是抱頭哭泣。
軍中和同窗的關系略有一些不同,尤其是在第一軍,大家一起在烈日底下操練,在泥地里摸爬,作戰時彼此肩并肩,經歷生死考驗,一次次超越了常人的磨礪,對于個體而言,是煎熬。
而在無數次歷經了艱苦和生死的煎熬之中,唯有身邊同吃同睡,成日在一起的袍澤,方才成為了彼此慰藉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