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他比其他人更顯得謹慎。
可當他低頭去看了榜文,看著里頭諸多對修建、經營、利潤分配的限制,卻是愕然,隨即眉一沉,口里喃喃道:“有底了,有底了,這下有底了,去……籌措一筆銀子,能籌多少是多少,這鐵路,還是有利可圖的,最重要的是穩當……”
鄧健在一旁,把王不仕的話聽了個清楚,不由同情的看著王不仕:“老爺,外頭的人都說,這里頭的規矩太多了,只怕未必是好買賣。”
看了一眼鄧健,王不仕卻是氣定神閑:“這是尋常人的看法,若是跟著尋常人去思考,莫說掙銀子,便連灰都吃不著,你跟著老夫,也有許多年了,難道還一點眼光沒有嗎?”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鄧健雖然吃里扒外,可終究比以前養熟了一些,于是道:“買賣最怕的,就是沒有規矩,尤其是牽涉到修建鐵路此等大事,掏銀子的時候,朝廷若是什么都肯答應,那么這個買賣就要小心了,因為將來一旦茲事體大,朝廷是絕不會縱容商人們操持國器的。規矩越多,說明朝廷是真心希望與商賈合作,希望彼此可做到互利,這是什么,這是誠意!”
“如此一來,雖是經營之權統統在朝廷之手,可某種程度,卻等于是我等與朝廷利益成為了一體,休戚與共,這不但令我等心安,也讓朝廷……可以不費分文,而修建鐵路,得到甜頭。”
“有了這個甜頭,朝廷斷不會殺雞取暖,而是會想盡辦法,維持一個我等的利潤空間,你可知,這是為何?”
鄧健聽的似懂非懂,又是搖頭,又是點頭。
王不仕微笑道:“因為……站在朝廷那邊去想,既然商賈們不可能動搖到國本,商賈投了這么多銀子,自是要牟利,若是不給大家利益,將來誰還肯投更多的銀子去修更多的鐵路。”
“起初的時候,老夫還擔心,故而不愿意觸碰鐵路的買賣,可現在……才算是徹底的安心了,因為這筆投入,乃是西山錢莊和鎮國府立木為信的典范,限制越多,越說明鎮國府用了心思,身價到了老夫這個地步的人,這么多銀子,不能全部都投在宅邸和股市里,需分散開,方能安全。老夫的子孫,十之**,絕難超過老夫了將來老夫若是故去,他們抱著金山銀山,也是無用,將這銀子,投入這鐵路之中,鐵路現下的利潤,固然遠不如宅邸和股票,可這一筆買賣,卻是百年大計,是為了后世子孫謀劃打算,鄧健哪,你跟著老夫這么多年,道理,老夫都說盡了,且看看能抽調多少吧。老夫乃是武昌人,便是要募資,修一條去武昌的鐵路。”
說著,他像是下了決心般,站了起來,毅然決然道:“籌措資金,動用所有的力量!”
鄧健沒有再說什么,只乖乖點頭:“噢。”
…………
就在小商賈和尋常的百姓還在疑惑之間,倒是不少的大商行,率先有了動作。
于是一個個鐵路修建的計劃書,送至了鎮國府,等待鎮國府核驗。
鎮國府這里,也派出了數不清的探勘人員,去確定計劃的可行,以及大致的成本。
這些大商行,大抵心思和王不仕差不多。
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筐里,買賣做的越大,恰恰不愿去投機取巧,追求那些高回報高風險的買賣了,而是力圖求穩。
所有的計劃書投遞,絕不是隨便投個計劃書這樣簡單,而是需拿出一筆保證金的,且這保證金的金額甚是巨大,如此……商賈們方才做好前期募資的準備。
這樣的計劃書,方繼藩便收到了七十多份。
說來也怪,方繼藩對照著計劃書,再看看這些大商賈們的籍貫,卻是發現,他們都更傾向于將鐵路修到自己的家鄉。
古人們的戀鄉情節,可見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