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九苦笑著搖了搖頭:“小掌柜,報了官也沒用,現在衙門的人都知道是誰做的,可沒人敢管。就算報上官府又如何,只要沒人指證,拿不出證據,官府也沒辦法。還有……那群人背后是都指揮使司,誰敢輕舉妄動……”
福建之地,因為常年倭寇犯邊,戰事頻頻,都司衙門需要不斷地調集各衛所軍進行圍剿。
都指揮使方貫之所以會收宋喜兒作義女,必然是看重宋喜兒能為他斂財。將士打仗不可能白白拼命,需要軍功和銀兩犒賞,僅僅靠朝廷下撥的那點兒顯然不夠。再加上各級官員上下其手,經費越發緊張。
在這種情況下,地方軍事衙門便想方設法為自己“創收”。
軍隊不能明火執仗搶劫,都指揮使方貫就培植宋喜兒這樣的地方勢力,“幫”他搶。宋喜兒做這些事,就算不是方貫出的主意,至少也是他默許的。
府縣兩級官府早就看清楚了這一點,福建山高皇帝遠,搶的又是下九流的商賈,尤其汀州商會屬于外來戶,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便應付了事。
官匪一家,商賈不但每年繳納各種苛捐雜稅,又要給宋喜兒勢力的人孝敬,動不動還要挨搶,福州商賈的日子真不好過啊!
若是跟宋喜兒勢力宣戰,必須要考慮到宋喜兒背后的福建都司衙門,很容易出現一步錯滿盤皆輸的局面。
沈溪問道:“九哥,上次讓你找人,現在你手上有多少能派上用場的弟兄?”
馬九想了想,道:“加上新招的,刨去這次受傷的,能使喚的有五六十人吧。小掌柜,您不會是準備帶人去淮陽樓找姓宋的女人拼命吧?我們只有五六十號人,根本就是以卵擊石啊!”
沈溪皺了皺眉:“你以為我是如此沖動的人嗎?就算淮陽樓沒準備,我們大張旗鼓殺進去,都司衙門那邊能沒風聲?一個不好就是全軍覆沒的局面,最后說不得還要落個謀逆的罪名,得不償失!”
馬九苦著臉:“難道就拿姓宋的女人沒辦法了嗎?今天事剛發生還沒什么,再過幾日,指不定又有多少鋪子因為害怕受到牽連會選擇退出商會……這下咱們可能真的要退回汀州府了。”
“未到山窮水盡,切不可輕言放棄!”
沈溪嚴肅地說了一句,隨即問道,“聽說宋喜兒兼做人口買賣?”
馬九有些疑惑:“淮陽樓是青|樓,做人口買賣有什么稀奇的?聽說那里的姑娘許多都是從淮揚等地買來的。”
沈溪道:“我不是說淮陽樓的姑娘……有都司衙門撐腰,就算其中有些女子來歷不明,官府也不會追究。我是說,她有沒有跟沿海那些倭人有勾連。販賣人口……”
馬九倒吸了口涼氣,有些難以置信:“小掌柜,你這是從哪里打聽到的?與倭寇勾結,可是抄家滅族的死罪啊!”
自從洪武禁海以來。沿海許多島嶼都被遷移一空,加上日本國內戰爭頻繁,不少戰敗的大名帶著武士和浪人出海并占據這些無人的島嶼,這便是沿海倭寇橫行的主要原因。但倭寇不事生產,只能靠搶掠維持。但是需要壯丁給他們建設,需要女人繁衍后代。
到弘治年間,浙江、福建和廣東沿海的倭寇已呈現泛濫的趨勢,之后會有劉大夏擔任右都御史,統管閩粵軍務,對沿海倭寇發起大規模圍剿,倭寇才逐漸減少,但在嘉靖年間再次泛濫,并猖獗一時。
倭寇不單止東瀛人,明朝沿海的地方流寇以及水匪。打的也都是倭寇的旗號。
福建沿海有福建都司統領的衛所軍駐守,倭寇想到內陸搶奪人口不易,他們只能跟地方勢力交易,花錢買人上島。
沈溪之前曾問過尹掌柜,得知流經省城的晉安河以及城南的閩江上,經常出現舟船連同人員一同失蹤的情況,有人說是鬧水怪,水怪把舟船撞翻,船上的人落水后被怪物吃掉了,所以連尸體都找不到。
但在沈溪看來。這分明是有人暗地里擄劫人口,然后販賣給倭寇。
福州局勢明顯,一般的小勢力根本沒法與倭寇勾搭上,唯有宋喜兒。她既是地方勢力的龍頭老大,又有福建都司衙門撐腰,很容易就把人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