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祝枝山在內,所有人仔細一想,哎呀,的確是這么回事。
我讓你寫拜帖,你洋洋灑灑足足寫了四五百字,學問再好有個屁用,這是考你應用文不是考你才學。
祝枝山算是成名已久的名士,連弟子都被譽為大才子,許多人把他的文章奉為經典,隨便寫篇文章出來都能在江南引起轟動,為人傳抄。顯然居然被人說“狗屁不通”,似乎還有理有據……
祝枝山咳嗽兩聲,道:“誰說寫不下?拿筆來!”
一句話,他身后的小廝趕緊給祝枝山換筆,原來祝枝山出門,經常會偶有啟發,在路上就潑墨揮毫作詩或者是寫文章、作畫,也是講求一個身臨其境的感覺。
所以,他的小廝出門都會給他帶宣紙、畫紙和各種規格的毛筆、墨硯,為的是方便祝枝山的即興創作。
祝枝山不但文章了解,書法也是一絕,雖然紅封不大,但換上細筆,以蠅頭小楷將所有內容撰寫上去,對他來說也挺輕松。
于是乎,在場之人就有幸見識到了這位吳中大才子的現場書法,祝枝山無論是從提筆、落筆、行筆,都講究一個意境,水到渠成,力不多不少,字快而準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寫下來,最后竟然還能留出寫落款的空余。
在場之人不由心想:“難怪祝枝山詩文書法名貫江南,原來真的這般了得。”
蘇通看了心里更加緊張,他自知沒祝枝山此等本事,能以小字把整篇文章濃縮進一封拜帖之內。
也怪把話說得太滿,若是剛才把話收回,再認錯,或者不會如現在這般尷尬,關鍵是剛才沈溪那動作分明就是在提醒他。蘇通心想:“難道是我理解錯了?還是說沈老弟也沒料到姓祝的有這等本事?”
等祝枝山把落款寫好,放下筆來,在場之人叫好聲不斷。
就算見不到謝鐸,能見到祝枝山這樣的名士,跟他同場比試詩文,那也是一種提升名聲的好機會啊。
“怎樣?閣下請看,可有錯漏?”祝枝山寫好,把紅封一合,呈遞到蘇通這個“考官”手上。
蘇通剛才在祝枝山寫的時候,就已經仔細看過。祝枝山的確沒有錯漏,而且哪里是一封拜帖,而是一篇縮小版的名家書法啊。蘇通硬著頭皮看了一遍,最后搖搖頭。卻看著沈溪:“沈老弟,你也觀賞一番?”
“好。”沈溪也站起身來,接過蘇通遞來的紅封,卻連打開都沒打開,一撇手。扔到地上去了。
“哇!”
又是一片嘩然。
真是個狂妄到連基本禮數都不懂的后生,連看都沒看就把大才子的文章扔了,你這是要有多大的勇氣?還是說你覺得能作出更好的文章來?
祝枝山的態度之前還只是冷傲,此時已經帶著幾分憤慨:“閣下難道是要斯文掃地嗎?”
“斯文掃地”,在這年代屬于比較惡劣的人品問題,輕則被人鄙夷,重則甚至可以被剝奪功名。
祝枝山極為生氣,我的文章這么好,你說扔就扔,你說看不起我也就罷了。可不能看不起我所寫的文章啊。
我的文章高過于我的生命!
沈溪神色仍舊淡然:“在下此時不是沈溪,而是謝老祭酒家的門子,我是替他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