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溪看來,背后有張皇后撐腰,張氏兄弟并未將負責偵辦案件的劉大夏放在眼里。
實際上,以弘治皇帝對外戚的隆寵,就算是馬文升和劉大夏也不敢與張氏兄弟正面為敵,要調查府庫盜糧案,其實只能把六部中那些蛀蟲給挑出來,到一定官階就要適可而止,否則后果堪虞。
鐘當家道:“閣下未免獅子大開口,一船糧食恐怕也賺不到這些銀子。若以此為例,那以后生意還如何做?”
此人明顯欺負沈溪年少無知,以為沈溪不知道一船糧食到底有多少利潤在里面。
從府庫盜糧獲利,有兩種運作模式,一種是以次充好,將陳年舊糧換新糧,再將新糧變賣,從中賺取差價。
這種模式相對來說盈利不高,而且一進一出比較麻煩。
因為張氏兄弟有恃無恐,他們更愿意采用第二種,即讓地方糧庫上報“損耗”,同時在庫房賬面上做文章,將糧食從賬上劃掉,再將糧食運出來,直接運到各地變賣。這純屬空手套白狼,不用任何成本。
一條船大約能運輸一百五十石糧食,差不多一萬五千余斤,按照如今北方糧食的價格,粟米、小麥基本是七文錢一斤,一船沒什么成本的糧食基本上能賣到一百兩銀子左右。而這僅僅只是出產地的價格,運到南方,至少還得增加五成,那一船糧食盈利就在一百五十兩左右。
沈溪開出的價格,運一船糧食收銀三十兩,已經算是非常公道,因為就算運輸花去三十兩銀子,這些人空手套白狼還能一船獲得一百二十兩左右的純利潤。
不過這些人習慣了吃干抹凈,根本就不想把利潤分給汀州商會。
沈溪道:“若不同意,那這筆生意就不用談了。我們汀州商會正負責將朝廷米糧運往各地,以己未年的訂單數量算,至少要運十萬石糧食以上……”
沈溪把數字稍微說得夸張些,這也是生意人常用的手段。
本來劉大夏批給汀州商會運送的糧食,最多也就一萬石,差不多七十余船糧食,這已是周胖子所能承受的極限,畢竟他的船只不多,大部分運糧船要從別處借調。
沈溪開口就是十萬石,那就是七百余船糧食,按照每船糧食最少可以加重兩成來偷運贓糧,最少可以為這些賊人在一年里轉運兩萬石糧食,綜合一算,這汀州商會靠夾運糧食,一年給盜糧者帶來近兩萬兩銀子的收益。
鐘當家沉默良久,心里也在算這筆賬,怎么看都是好買賣,只是讓汀州商會賺去的銀子稍微多了些,不過作為官府中人,他并不怎么擔心,這會兒他的想法是:“就算你們賺得再多,到了目的地,被地方官府一盤剝,不但得不到好處,反倒讓你全吐出來!”
“好,事情就如此定了。”此人居然沒說回去找人商議,直接便拍了板。
這說明鐘當家在府庫盜糧勢力中屬于有決策權的人物,很可能直接為幕后元兇效命。沈溪與周胖子對望一眼,其實他們都在想,案子是否可以從這鐘當家身上著手,一舉打開缺口。
沈溪道:“生意人,講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如今我們生意上不得臺面,因而連契約都無法簽訂,卻不知何時將訂銀送到我等手上?”
“什么!?還要訂銀?”鐘當家一聽火大了。
我堂堂朝廷命官,找你們這群下九流的商賈談買賣那是看得起你們,被你們討價還價不說,居然還敢觍著臉跟我要訂銀?
信不信我一紙公文讓你們汀州商會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