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大多是刀子嘴不饒人,貶損別人時那話不知道多難聽,連夸人都跟損人一個腔調……或者是平日里街坊間爭嘴吵架的時候多了,連句好聽的話也不會說。
街坊鄰里固然可以等,但報子不能出去啊……
按照規矩,這邊報了喜,是要掛彩討彩頭的,從來沒聽說把報喜的人趕出家門,這狀元郎的老娘果真不同凡響啊。
周氏惱了,這些天心里集聚的怒火一時間全部爆發出來,如同一頭母夜叉般暴喝:“當老娘好騙,是吧?我兒被奸人所害,如今在京城生死未卜,你們這些人,結伴到我家里來欺負我等孤兒寡母,老娘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周氏拿著掃帚就沖上去,誓死要捍衛兒子的尊嚴,什么儀態、情面,老娘我一概不管,這頓邪瘋老娘非發出來不可。
掃帚揮舞起來,呼呼作響,報子們還沒搞清楚怎么個狀況,身上就平白挨了幾掃帚。
這要是別人,這些報子非把這瘋婆姨按倒在地痛揍一通再說,可這是狀元娘啊……狀元娘得了失心瘋,能跟她過不去嗎?
“狀元娘,您別急……有話好好說,沈公子真的中狀元……哎呦喂……”
本就不大的藥鋪里,亂成一鍋粥。
周氏的掃帚到處招呼,也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就連上前勸架的紅兒和綠兒照打不誤,用掃帚把人驅趕到門口,還不罷休,連街坊靠近藥鋪門口都不行。
周氏蒙頭一通揮舞,突然手里的掃帚被人抓住了,她正想用力,結果不是對手,幾名衙役沖了過來,有人怒斥:“誰家的瘋婆姨,連知府大人都敢打,活膩歪了?”
周氏聽到“知府大人”,嚇得身體一哆嗦,就見一名身著官袍、官帽的老者站在人群前面,若非衙役們阻攔及時,她這一掃帚還真打到知府頭上去了,這要是打實,就不是挨頓板子能了事的。
周氏這個時候頭腦終于清醒過來,迎頭便拜:“民婦拜見知府青天大老爺……”
汀州知府正是素有賢名的鮑愷。
卻說鮑愷在安汝升之后繼任汀州知府,于地方多有惠政,為八縣士紳百姓擁戴,新科狀元出在汀州府,他這個知府沒道理不親自臨門恭賀,誰想剛下轎子到了門口,就見前面一陣喧嘩,若不是他躲避及時,掃帚早拍在他面門上了。
旁邊有人喝道:“這等惡婦,拖出去杖打二十!”
立時就有衙役想上來拿人,卻聽旁邊有人提醒:“打不得,這是狀元娘,聽說兒子中狀元患了失心瘋,不是有意沖撞知府大人。”
鮑愷聽了吃驚不小,原來狀元的老娘這般潑辣啊,印象中狀元郎的母親必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可這位……嘖嘖,連一般小門小戶婦人的賢淑都無,這也能培養出大明朝最年輕的狀元郎?
“這位就是沈狀元的娘親吧?快請起!”
鮑愷親自相扶,又因男女之嫌不能接觸周氏的身軀,只能作勢虛托,不過惠娘和丫鬟們在磕頭行禮后都趕忙過來扶周氏。
周氏站起來,傻愣愣地望著鮑愷,心里那叫一個驚愕,這可是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居然親自臨門……知府總不會跟那些差人一起拿她兒子之事開涮吧?
那憨娃兒,真中狀元了?
“妹妹,你……你快掐我一把,我……我身子不能動了!”
剛才那股橫沖直撞的瘋勁兒過去,周氏身上的力氣突然沒了,要不是人扶著她,她連站都站不住,手腳顫抖著,卻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發生這一切是真的。
鮑愷道:“快扶沈狀元的母親入內。”說著抬頭一望,“****篳戶也能出狀元,看來我汀州之地人杰地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