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一頭霧水,趕緊起身攙扶,說道:“沈大人殿試,那是陛下欽點的狀元,本官只是代朝廷向老夫人報喜,何敢居功?老夫人快起。”
王氏嘀咕道:“小幺子才中狀元,這邊廂知縣老爺都尊稱他為大人了……以后他若是有了本事,一準兒找我報復,誰叫我以前對他娘倆那么刻薄?”
沈溪中解元時,王氏一直擔心沈溪伺機報復她,可后來沈溪去了京城,連衣錦還鄉回寧化這邊風光一把都沒有,更沒機會報復了。
但這次沈溪中狀元后竟然直接當官,這讓她有種強烈的危機感。
縣令扶起李氏,攙扶她坐下。
連一縣縣尊都要坐在客位,李氏能跟七品縣令這樣的父母官同坐,頓時感覺大有面子,盡量挺直腰桿,讓外面的親戚以及街坊四鄰看看。
讓你柳家耍賴退婚,這還錯有錯著,我沈家出了個狀元,你現在就算把女兒嫁過來,我還不要了呢!
你們這些主脈旁支的沈家人還有街坊四鄰不是等著看我的笑話嗎,現在我孫子中了狀元,你們繼續看吧,也不知最后誰笑話誰。
“沈大人得蒙天子恩德,留在京城翰林院為官,若本官進京,必會前往拜望。”
縣令盡量攀關系,要說他也是進士出身,但在官場混了這許多年,缺少人脈的他只能做到知縣這位子,所以對于仕途無望的他,破罐子破摔,********撈錢。但沈溪中狀元給了他希望,入翰林院就意味著有成為內閣大學士的機會,而且沈溪起點很高,一當官就是翰林院史館修撰,比他還要高一個品秩,只要善于鉆營,留在翰林院升上兩級就是侍講學士和侍讀學士,隨時都有可能入閣。
縣令只需要把地方政務操持好,將來以狀元公祖籍地父母官的身份入京拜訪,說不得就可以投入沈溪門下,要是機緣巧合,撈一個同知、知府致仕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沈家這條粗大腿,一定得抱,還得抱好!
李氏不知道該怎么回縣太爺的話。
再想想,現在孫子跟以前不一樣了,沈溪以前就算中舉,可到底沒當官,在朝廷沒什么人幫襯,何時能放到官缺是個大問題。
但眼下情況又有所不同,沈溪中狀元立馬就當官,她一輩子的期望就此變成現實,只是沈溪現在當的什么官,她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個連堂堂七品縣令都要尊稱一聲“大人”,需要苦心巴結的“大官”。
“娘,那些報子……還等著派發賞錢呢。”沈明新從門口進來,先給縣令磕了頭,然后小聲對李氏說道。
因為李氏暈倒,沈家這么多客人還沒來得及招待,沒李氏這個一家之主的命令,沈家中人可不敢隨便動銀錢。李氏趕緊站起來,吩咐道:“快……快到我屋里拿木箱子出來,里面有散碎銀子和銅板……”
縣令哈哈笑道:“怎勞老夫人破費?胡典史,用本官的銀子,回頭讓報子們去賬上支取。”
由于寧化縣太過貧瘠,加上連年遭遇盜匪和災情,所以朝廷任命官員的時候,竟然連縣丞和主簿都沒有任命,直接由一個不入流的典史充當二把手。
縣令說得慷慨,但胡典史聽了則有些悻悻然。
誰都知道這一任縣令不是什么好鳥,在寧化縣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他都能想方設法貪墨銀子,說是給報子賞錢,卻不直接發,而讓到賬上直取,要知道衙役的俸祿都欠了好幾個月沒發,賞錢的承諾能兌現?
不過李氏沒讓縣令“破費”,讓沈明新和沈永祺進到她屋子,把錢箱子拿了出來,給報子們派發喜錢,就算不多,但每個人總有幾十上百文,足夠報子們好酒好肉吃上一頓。
本來為了沈家的面子,院子里的酒席就沒撤,如今反倒要多添加幾桌,連同報子以及前來賀喜的縣衙官差一并請了,好好吃上一頓酒宴。一頓成婚的喜宴,變成恭賀沈溪中狀元的慶功宴,主桌上多了寧化縣令這樣重量級的嘉賓。
李氏在家里宴請縣太爺,這消息傳得飛快,連同沈溪中狀元的消息,沒過多久便傳遍寧化縣城,然后飛速向城外以及周邊村鎮蔓延。
自大明朝開國以來,沈溪并非寧化縣第一位狀元……寧化首位狀元是洪武朝的張顯宗,但時過境遷,張氏一門早就沒落,如今連后人都難尋,已為人忽略。沈溪卻是十三歲中狀元,小小年紀就入翰林院擔任史官編撰,乃皇帝近臣,將來入閣為宰輔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