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時代,官場總是磨礪人的好地方。
“……給你們三天時間搜集資料,可一定要用心,這是要呈遞陛下御覽的,若有差錯,你們擔待不起。”
謝遷說完這話,一眾翰林心中已經開始罵娘了,本來就沒多少資料,還讓三天整理出來,那不是要人命嗎?
謝遷發覺翰林們的工作積極性不高,補充道,“若是何人能于此事上奏功,吏部的考核……嗯嗯,有些話不用老夫細說,你們也該明白吧?”
老狐貍果然深悉人性,居然丟誘餌了,還是眼下翰林院中人人眼熱的侍讀和侍講的空缺。
一旦升上侍讀和侍講,那就從翰林院做事和跑腿的,一躍而成為管理層,基本可以坐辦公室喝茶下棋,編撰一下誥敕,或者審核一下下面交上來的文件即可。
翰林們的積極性立馬高漲,只是他們沒意識到,想要找洪武三十年的資料都很難,建文時期的資料那就更稀罕了,不是光有積極性就會出成績的。
“之前洪武末、永樂初的文案是誰整理的?”謝遷臨走前突然問了一句。
朱希周行禮道:“回謝閣老,是沈修撰。”
謝遷望著沈溪,一臉欣賞的模樣,點頭嘉許道:“是沈修撰整理的啊,那你出來,老夫有幾句話問你。”
沈溪心想,讓自己整理建文資料的人分明就是這個老家伙,現在居然裝作不知情?
旁邊朱希周卻在琢磨:“沈修撰可真是好運氣,每次謝閣老來,都會找他說話。能得內閣大學士的賞識,以后沈修撰的前程或者還在我之上……我與他同為狀元,可要努力了。”
沈溪跟在謝遷身后出了公事房,沉默不語,因為他不知道老狐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沈溪,別怪老夫,更不要對陛下有所怨懟。”
謝遷如同看穿沈溪的想法一般,用長者的口吻道,“你是陛下欽點的狀元,為陛下分憂,那是你的職責。”
沈溪心想:“這種事不用你一遍一遍提醒我吧?”
謝遷往前走了兩步,又道:“你詳加整理,老夫家里還有幾本洪武末期的資料,回頭我讓人給你送過來。這次陛下對你期冀很高。”
又是空頭許諾,一句“陛下對你期冀很高”,又不能當飯吃!
沈溪覺得現在自己是被弘治皇帝和謝遷利用,短時間來看,似乎沒有絲毫好處,但從長遠發展,皇帝可能確實記住了沈溪這么個人,說不一定會加以提拔。
可問題是,弘治皇帝雖然才二十九歲,但身體已大不如前,要是歷史沒有改變,再過個幾年就會撒手人寰,以朱厚照登基后那胡作非為的性子,跟沈溪又沒有絲毫交集,會加以提拔嗎?
沈溪道:“不知謝閣老還有何教誨?”
謝遷打量沈溪一眼,搖了搖頭,臨出后院門時突然問道:“看樣子你在翰林院,做得不怎么順心啊?”
沈溪略帶不解:“謝閣老之意?”
“哦?呵呵,別多想,我只是覺得,以你的年歲,與太子相仿,或者到詹事府擔任要職更為合適。”謝遷笑道。
這真是想什么來什么!
沈溪作為新科狀元,進翰林院那是規矩,可因他年歲小,又總被人拿來與李東陽比,使得他在翰林院中的地位非常尷尬。
翰林大多是經年的鴻儒,互相之間都不怎么瞧得起,更別說對他這個十多歲的“上官”了,就好似王九思這些人,人家幾十年寒窗苦讀出來,公認的大才子,結果卻要給他這個十三歲的少年當下屬,心里能平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