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是否當真暫且不知,但外間傳得有鼻子有眼,不似虛構。但若說誰能找出證據,恐怕連徐文燦親自來都說不出個所以然。
憑什么說這幅畫就是你們徐家所有?
一句話,問得在場之人啞口無言。
沈溪卻覺得謝遷似乎并非無的放矢,其語句側重上有些“蹊蹺”。謝遷問在場人士“何人有證據?”,而不是“有何證據”,這似是在說,誰可以站出來拿出證據反駁我,這是讓送畫來的幕后元兇露出原形嗎?
可問題是就算盜畫人本身,也不清楚這幅畫到底是何人收藏,如何可做證明?又從哪里找來證據?那謝遷的提問似乎是多此一舉?
從開始,沈溪就沒認為謝遷會將此畫占為己有,若謝遷真這么做,拿到畫后不動聲色即可,把畫藏起來,就算李東陽和順天府,也不敢到他的府邸來搜,久而久之沒人記得這件事,畫自然就歸了謝遷所有。
既然謝大學士在得到畫的當天就把畫拿出來展示,要么是他想借機把幕后盜畫之人找出來,要么是他想借著還畫,達到他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沈溪心想:“謝遷到底想做什么?”
在場的人,要么在欣賞畫,要么在思索,沒一人應答。這時,李東陽終于開口了:“于喬兄,不知此畫你從何而來?”
李東陽沒有稱呼謝遷官職,而是以朋友間敘話的口吻說出這番話,其實是跟謝遷表示態度:把畫還給我,咱倆還是好朋友,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啊!
同為輔政大學士,但在內閣中也是有排序的。
如今內閣三人的排序,是劉健居首,李東陽居次,謝遷在三人中地位屬于最末。
從爵位和名銜上就能辨別,劉健是少傅兼太子太傅謹身殿大學士,少傅是“三孤”之一,列從一品,太子太傅是太子三師之一,也是從一品;在明朝文官體制中這兩個文爵僅次于“太師、太傅、太保”三公,而整個大明朝,活著時就列于三公正一品的文臣屈指可數,可劉健如今已然位極人臣。
再說李東陽和謝遷,他二人同一年入閣,如今都是太子少保,屬于“太子三少”之一,官秩正二品,不過李東陽是文淵閣大學士,而謝遷是東閣大學士。
在內閣大學士排序中,以華蓋殿大學士居首,其后依次為謹身殿、文華殿、武英殿、文淵閣、東閣。
從這一點上來說,謝遷這個東閣大學士要居于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之后,在內閣議事時,劉健可以說是一言九鼎,其次是李東陽,而謝遷屬于三人中話語權最低的那位。
剛才程俞問謝遷畫從何所得,謝遷可以全當沒聽見,理都不用理會,可現在問他的是李東陽,是他的“上官”,他就不能不給面子。當下謝遷回道:“此畫乃是我因緣巧合而得,至于細節稍后再對賓之兄細說。”
說了等于沒說,一句“因緣巧合而得”,顯然不能解除在場之人的疑惑,連李東陽聽了后都不怎么滿意。
沈溪在旁仔細打量謝遷,想從謝遷臉上看到他心里真實的想法……不過這老家伙的確老奸巨猾,把心思掩藏得很好,沈溪絲毫不能從他神色中找到破綻。
本來好端端受邀到閣老府上賞畫,突然因這幅《清明上河圖》令場面變得非常尷尬,畫就攤在那兒,任誰也無法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把這幅畫從謝府拿走,似乎李東陽注定要吃個啞巴虧。
謝遷看出在場的人都很謹慎,看樣子不敢多說話招惹禍端,只好由他來解開謎面。謝遷問道:“老夫今日請諸位前來賞畫,是想問問你們當中,可有對書畫有所涉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