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京城因為泉州事件分歧嚴重之際,沈溪尚在回京的路上,雖然他能預料自己惹了麻煩,但未料想自己會成為權力爭斗中那個活靶子……一個正六品的翰林官,不知不覺成為眾矢之的。
沈溪于六月初四回到京城,沒有進城,就得知朝中有大員出來迎接,隨后進一步得知這個人正是舉薦他去泉州公干的謝遷。
正值盛夏,沈溪一身便服從馬車上下來,望著因為正午天熱而空空蕩蕩的城門樓子,從城門左側一處搭起棚子的陰涼處走出一名身材瘦削的老者,神情略顯萎頓,走上前來第一句話便是:“不是出來接你,這會兒誰會到太陽地里來,走吧!”
謝遷說完,轉身就往城門洞里走,這頭沈溪連久別重逢后見面行禮的禮數都未完成。
到了城門洞,正好有南北穿透的過堂風,謝遷用扇子狠狠扇了兩下,這才望著一臉拘謹的沈溪,冷聲道:“你夠本事的,派你去趟泉州迎接使節,你卻把泉州知府給逮回來了,再讓你當幾天官,你是否是要把六部衙門一鍋端?”
沈溪聽出謝遷的話語中帶著的關懷,非常識相,沒有為自己辯解什么。
“也罷,見到陛下,除了事情本身,別的不要亂說話……如果你想平安從皇宮里出來……”
謝遷沒有不停數落沈溪,他心里正為之前的事歉疚……怎么說沈溪不是主動請纓要去泉州公干,事情本是他強加給的,眼下看來,除了他這個指使者外,戶部和兵部兩位尚書也脫不了干系。
要不然,以沈溪的身份和地位,就算察覺張濂貪贓枉法又如何?沒有兵部尚書馬文升的調兵手令,能鬧出什么大動靜來?
謝遷的馬車,停在城門洞里,人正要往車上爬,沈溪上前攙扶,謝遷回過頭沒好氣地道:“我自己能上車,你回自己的車去,咱們這就往宮門,陛下估計等急了!”
沈溪灰頭土臉回來,這頭禮部的人已將阿爾梅達等佛郎機人接走,刑部的差役將除張濂之外的欽犯押解走,張老五向四周看了看,走到沈溪跟前問道:“大人,眼下咱們去何處落榻?”
張老五等衙役本是泉州知府張濂派來沿途護送欽差的,但眼下張濂自己已成為欽犯,幾名泉州府的衙役人到京城后沒個著落。
沈溪向唐虎交待了兩句,讓他先把張老五等人安頓在客棧中,回頭看看是給張老五等人一些盤纏讓他們回泉州還是干脆留在京城當差。
隊伍分別散開,謝韻兒和林黛回“沈府”,沈溪這邊要跟謝遷進宮面圣,他帶來的汀州商會的人馬以及張老五等泉州衙役則去客棧落腳。
馬車徐徐前行,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終于來到紫禁城東安門前。
下了馬車,謝遷與沈溪前后腳而行。
謝遷不時回頭,交待沈溪待會兒面君時只能“就事論事”,也就是除了差事外,別的事情只字不提。但沈溪知道這很難,就算他不說,弘治皇帝也會問,沈溪打定主意,那就跟之前上疏建文舊事類似,盡量不參雜主觀意愿。
乾清宮外站著兩名沒精打采的太監,見到謝遷他們稍微提起精神,但在里面傳話通傳謝遷和沈溪進內見駕后,兩名太監重新恢復了低著頭打瞌睡的狀態。
謝遷心想,任何人當差久了都會偷懶,連侍立的太監也知道如何倚著宮門閉目小憩,可這位沈小友為何總是沒事找事?
乾清宮內,弘治皇帝朱佑樘端坐龍案之后,面前站著的是謝遷,跪著的則是沈溪。
朱祐樘拿著沈溪呈遞的對于泉州之行前后總結的奏折,目不轉睛地閱讀。
沈溪作為“戴罪之身”,只能跪在地上聽憑發落,甚至只要弘治皇帝朱佑樘一句話,沈溪回頭就要去鎮撫司詔獄里蹲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