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下午下課時分,回寢舍的監生不少,不過穿著儒生服的沈溪走在人群中,沒人留意他,就算聲名在外,但真正認識他的人卻不多。
快到謝鐸辦公的衙所時,沈溪碰到個熟人……沈溪見到此人后不由想側過頭裝作沒看到,但許久不見,又是同鄉,不打個招呼實在說不過去,若被有心人看到說不一定會指責天性涼薄,不堪予以重任。
此人正是弘治十一年福建鄉試亞元,在太學供學的福建汀州府舉子吳省瑜。
“吳兄,久違了。”沈溪出于禮貌,主動打了聲招呼,此時吳省瑜腳步放緩,看向沈溪的神情有些復雜。
在外人眼中,吳省瑜能在十六歲中舉,十七歲入太學,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想在十七歲中進士太過苛責。
本來吳省瑜自己也沒強求什么,但在沈溪中了狀元后,他的想法就改觀了……憑什么沈溪中狀元,我連個進士都中不了?他就一定比我強?
“見過沈中允。”
吳省瑜拱手行禮,但他顯然不知,沈溪這個右中允已經晉升右諭德了。在吳省瑜看來,沈溪沒到一年時間就能進詹事府,已是晉升得飛快,只是未料沈溪的晉升速度還超出了他的想象。
沈溪沒有糾正吳省瑜,因為這會傷了對方的自尊心。以兩人間的那點兒小恩怨,尚未到打擊報復的地步。
在沈溪看來,吳省瑜以前做的那些個事情,最多是對他嫉恨之下所為,并沒有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只能說吳省瑜有點兒小心眼,不值得交往。
謝鐸辦公之所在國子監第三進院落敬一亭的祭酒房,沈溪到的時候,謝鐸正在跟五經博士和助教開會,沈溪只能在外稍作等候。等會議結束,一群從八品的儒學官員散去,沈溪才進到里面。
謝鐸這時候已把桌椅重新歸置好,讓沈溪坐下說話。
“有些雜亂,不過這便是國子學,傳道授業之所,希望你能來當個先生。”謝鐸笑呵呵道。
沈溪心想,劉大夏想把自己調去戶部,如今謝鐸想調自己到國子監?不過國子監可沒有合適的位置啊,除了祭酒是從四品外,作為二把手的司業只是正六品,除非掛個兼職,否則便算是降職。
沈溪搖了搖頭:“學生年方十四,見識淺薄,可沒有教書育人的資格。”
謝鐸指著沈溪笑道:“你好歹是東宮講學官,居然說如此話,你當教太子學問是應付差事?”
謝鐸不知道自己一語道破沈溪的真實想法……沈溪給太子上課,還真是在應付公事,不過這種話可不能亂說,不然皇帝聽到后會怎么想?
見謝鐸要給自己倒茶,沈溪趕緊把茶壺接過來,主動給謝鐸敬上茶水。謝鐸嘆道:“說起來我跟你頗有淵源,可還從未喝過你敬的茶。”
謝鐸這里說的喝沈溪的敬茶,類似于收沈溪到門下的意思。
沈溪謙虛地說:“就怕學生沒有資格啊!”
謝鐸未再就這問題說下去,轉而道:“叫你來,除了讓你到國子學來走走,感受此處的學習氛圍,還有就是跟你說印書的事情……說起來老夫手頭已捉襟見肘,卻還是不斷有人跟老夫討要書籍,真是不好應付。”
沈溪道:“書本就是學生的,還是由學生來出銀子吧。再者,或可將書冊列于書店中,任人選購,如此可為謝師收回本錢。”
謝鐸擺了擺手:“不可不可,若要將學問之事與那銅臭沾上關系,實在非我所愿。不過我倒是聽說市井之中,有人在抄你的書,顯然是把書當作消遣……唉,這世道啊!”
沈溪心想,我寫《閱微草堂筆記》本就是拿來當作打發無聊時間的消遣,愣是被您老人家當作是學問,不同的人,從書里看到的內容也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