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人也不是說閑著沒事非要跟大明朝過不去,天寒地凍地非得出來劫掠,實在是他們不搶劫,自己可能就過不了這個冬。
任何一個國家和勢力的興衰,基本都有一個周期,這個周期普遍被認為是六七十年,按照古代人的生育狀況來說,也就是四代人。
草原上風調雨順過上一段太平日子,等人口上來,牧場不夠分配,各種問題相繼就會出現,這個時候如果遇到大的天災,內部就會因為資源分配而征伐不斷,消耗人口……當然,還有一種方法,就是把這種內部危機轉嫁到對外的戰爭中。
于是乎,大明邊疆遭殃了。
劉健道:“韃靼蠻夷多年未曾犯邊,頭年甚至派使節進朝朝貢,何至于到今年,屢次犯境?”
這個問題,不是在場的人所能解釋,謝遷對此也是一籌莫展,他這會兒想的是,沈溪這小子如果在的話,會不會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馬文升謹慎地上稟:“如今還是及早通知劉尚書撤兵為宜,轉攻為守,防止更大禍患產生。”
馬文升所言基本得到朱祐樘認可。
現在問題不是高明城死了,也不是損失了多少糧食,而是如今大明一改之前固守不出的戰略方針,把關隘中的精兵調出去主動出擊,這要是換作別的時候尚可,但如今韃靼人已經聚攏數萬大軍,兵馬補給大致相當時大明軍隊尚且不能在野戰中獲勝,更何況是這種補給以及兵員皆不如對手的情況下?
劉大夏若戰敗,那延綏鎮就會面臨兵力空虛的窘境,一旦延綏不保,大同府也就危險了。若這兩道屏障丟失,韃靼人或許會跟之前的瓦剌人一樣,攻破長城關隘長驅直入,到時京城就會危險,再次面臨土木堡之變后被圍的慘狀。
馬文升說的有道理,可落實到實處,難度就大了。
眼下尚不知劉大夏是否意識到危機,能否及時撤兵是個問題,想要靠朝廷通知,顯然不太現實。
如今宣府、大同一代已被韃靼騎兵主力阻斷,宣府鎮、大同鎮和太原鎮同時向朝廷發出告急文書,至于更西邊的延綏則暫時處于消息的真空區,朝廷尚不知那邊發生了什么,朝廷有什么消息,只能繞道真定,入固關,走壽陽、陽曲,再向南走汾州、永寧州,由吳堡過黃河,走綏德州、米脂到延綏鎮。等把消息傳到,黃花菜都涼了。
張懋把問題提出來后,李東陽有些氣惱地道:“哪怕有所耽擱,也要把消息盡快傳到前線,總不能坐以待斃!”
這話說得太過直接,朱祐樘神色冷峻,不過他也知道李東陽脾氣直,所以才說出這么一句不中聽的話。
若什么都不做,可不真是“坐以待斃”?
此后君臣又湊在一起商討了一個多時辰,軍議才宣告結束。
與會的都是弘治皇帝的近臣,這次主動出擊又是他們聯合進言導致,現在出了紕漏,每個人的責任都不小,此時沒一個想說話,都在想最嚴重的后果會如何。
只有謝遷腦子在開小差,他想的不是劉大夏,也不是邊疆的形勢,而是在想沈溪。
“那小子去了邊關,奏報中對他只字不提,連他護送的火炮似乎都沒影了,這小子不會在路上被韃靼人劫持,回頭做了韃靼人的臣子吧?”
仔細想想,還真有這可能,“臭小子平日做事沒多少原則,嘻嘻哈哈的,別連最起碼的尊嚴都沒有……若你真投靠了韃靼人,想方設法都要把你捉回來,大卸八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