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總覺著這人看起來面熟,回頭仔細將他打量一番,問道:“閣下,我們可有見過面?”
“小人自打發配充軍,多年未曾離開過延綏……應該無緣與沈大人相識。”那侍衛顯得有幾分愴然。
既然是被發配充軍才留在邊疆,沈溪沒好意思再問,他自己都想不清楚何時見過此人,再加上自己從來沒到過延綏,心想或許是人有相似,不知把他和誰看混了。
沈溪坐在正堂等候,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保國公從巡撫衙門正門進來,到正堂前站定,驚訝地問道:“沈大人為何不到后院休息?”
沈溪道:“聽說劉尚書所部兵馬被韃靼人大軍圍困,可有此事?”
朱暉愣了一下,擺擺手笑道:“道聽途說,未必可信,如今城外兵荒馬亂,誰知道實情如何?沈大人,本爵想等晚上,派些人出去收拾西門外韃靼人的尸首,您看……”
對邊軍將士來說,韃靼人的首級就是軍功,一次斬殺數百的韃靼精騎,這功勞光想想就讓朱暉激動。
此時沈溪的注意力不在城外那些死人身上,他更關心劉大夏所部的情況。
“保國公應派出探馬,往北去查明我大明出擊部隊的情況,確保其后路安全。”
“是……是……”
堂堂國公爺,在沈溪這樣的翰林官面前唯唯諾諾,心安理得,想想也是醉了。沈溪郁悶不已,不過隨后就釋然,在朝廷時耀武揚威讓別人怕自己,有權不展示出來,那爭奪權力有何用?可到邊疆這種地方,權力代表要承擔責任,那些性子怯弱之人自然就會推諉,而朱暉恰恰就是這類人。
沈溪沒轍,朱暉不幫他,他總不能強令朱暉做事,人家給他面子,他不能給臉不要臉,這只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沒辦法,沈溪回到后院,躺下來想睡卻睡不著,只要想到劉大夏戰敗這個可怕的后果,心里就會不安,因為當初他給謝遷整理的邊關奏本中,的確提到需要些方法來振奮軍心士氣,其中就包括聯絡三邊各處守軍,進行一次炫耀軍威的“出擊演習”。
沈溪心想:“我所提只是‘演習’,誰知道謝老兒會不會以為‘演習’勞民傷財,不如直接來一次真刀實槍的出擊,更能振奮軍心?若如此的話,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大明若因此有什么災劫,我就會成為歷史的罪人。”
一直到下午,仍舊沒見朱暉派人來,連宋書也是一去沒了蹤影。
到晚上,沈溪終于坐不住了。
對城中守軍將士來說,他們唯一的念想便是把白天那場戰事的功勞歸在自己身上,但對于沈溪來說,這場戰事已經是過去式。
那是他不得已之下,使用仿造佛郎機人的火炮取得的一場意外的“大捷”,這種勝利在當前重重危機面前顯得微不足道,韃靼騎兵并不會因為少了這數百騎兵而傷筋動骨,劉大夏也不會因此轉危為安。
沈溪現在想做的,就是知道劉大夏部的具體情況。
巡撫衙門的人送來晚飯,沈溪沒心思吃,直接到前堂找朱暉,但一打聽才知道這幾天朱暉很少到巡撫衙門來。
“大人,您要找公爺,我們替您去通傳如何?”又是那英俊的侍衛主動發話詢問,這讓沈溪挺不好意思,畢竟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人家奉命行事沒什么不妥。
他現在就怕朱暉知道劉大夏有危難,故意裝聾作啞,任由大明邊軍精銳陷入重圍。
這次沈溪在巡撫衙門正堂,等到半夜也沒見到朱暉的人,倒是那英俊侍衛多次來勸他回去休息。
“我大明邊關已面臨生死存亡的考驗,我有心思去睡?”沈溪厲聲喝問。
這一聲大喝,把那侍衛給震懾住了。
沈溪坐在正堂等了一晚,到黎明時,沈溪直接往巡撫衙門外闖,有侍衛馬上出面阻攔,沈溪喝道:“吾乃陛下親命欽差,誰阻攔,格殺勿論!”
本來這“欽差”只是個幌子,但沈溪這話說出來,卻沒一個人質疑。不是欽差,能千里迢迢運炮來邊關?不是欽差,能取得一場十幾年來都未曾見過的大捷?不是欽差,連國公爺也要口稱“大人”?
再加上對于當兵的來說,都有種對英雄的佩服心態,沈溪雖然年少,但昨日一戰已給他奠定了很高的聲望,有侍衛和士兵甚至在私下猜測,這位不是朝廷派來輔佐保國公鎮守延綏鎮的吧?
在大明,文臣領兵和太監監軍,基本是慣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