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齡埋怨地看了弟弟一眼,幫忙說和:“陛下,或許延齡他只是隨口一說,太子當了真。”
朱祐樘笑道:“說起來,連朕也不曾見到京城百姓的日常生活,每次出巡,都要封路……現在想起來,朕這個皇帝,不解民生。太子,你二舅跟你說了些什么?”
“回皇上……”
張延齡正要接茬,卻被朱厚照打斷。
朱厚照一臉天真地說道:“父皇,孩兒聽二舅說,外面的世道不太平,京城街道上有很多乞丐,他們穿得破破爛爛,到處向人乞討食物和錢財。還有許多人在大街上擺攤賣東西,不斷吆喝吸引顧客光臨……嗯……還有那可憐的小姑娘,跪在路邊,頭上插一根草,賣身葬父,官府的人不但不幫忙,還會把小姑娘賣身葬父的錢收走。”
這話不但把張延齡嚇了一大跳,同時讓壽宴突然變了味道。
張皇后見丈夫的臉色冷下去,不由喝斥:“二弟,平日你就跟太子講這些?”
“姐姐……皇后,我……臣沒對太子講,或許是……太子聽到一些謠傳,牽強附會,以為是真的……”
張延齡氣憤交加,這熊孩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說!
世道確實是那樣不假,你心里知道就是了,當著你老爹的面瞎說什么?不知道你老爹連你都不如,真實的大明京城究竟是怎么樣,他一眼都沒見過?
朱厚照小嘴一撇:“才不是呢,之后我又問了幾位先生,他們也說,世道艱辛,百姓安居不易,所以為人臣者,當憂思社稷……”
聽到這話,張延齡又在心里開罵:“哪個不開眼的講官說這些鬼話?”
朱祐樘放下酒杯,板著臉問道:“建昌伯,可有此事?”
“并無此事,陛下。”
張鶴齡趕緊出言替弟弟解釋,“其實延齡他時常跟太子說一些外面的事,也是想增長太子的見聞。太子對于民間疾苦甚是感懷,便多時候都問這方面的內容,延齡不過是把民間一些苦況,說與太子知曉,讓太子明白百姓疾苦。”
如此一說,朱祐樘的臉色終于好看了些。
兒子這么大就學會關心民間疾苦,這是好事!至于小舅子說得稍微夸張些,那不是罪過,反而有功。在他看來,兒子沒成年之前,就應該說一些事情嚇唬他一下,讓他知道身為天下之主的不易。
見朱祐樘臉色逐漸好轉,微醺的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張皇后笑道:“二弟說這些話,未嘗不可,只是如今我大明在皇上治理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豈能說一些話來蠱惑太子?賣身葬父,真當這是亂世?”
“母后,不是的……賣身葬父之事……真有……”
朱厚照不依不撓,眼看就要把他所見到的少女賣身葬父的真相說出來,這下可把張延齡急壞了。張延齡心想:“這小子不怕屁股受罪,再說下去還不得把他出宮的事給抖露出來?童言無忌,再多說兩句肯定藏不住秘密,到時候自己眼看要到手的侯爵恐怕就得飛走了!”
“回皇上。”
張延齡果斷打斷了小外甥的話,“臣的確說了一些賣兒賣女、賣身葬父的事情,不過都是源自民間話本中的內容,引用前朝的一些故事,誰知卻被太子當真了。太子殿下,您不可較真,有些事……還是眼見為實才好!”
張皇后笑著點頭,道:“對啊,皇兒,你舅舅說的對,很多事你可不能聽風就是雨。”
“眼見為實啊!?”
朱厚照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哦,皇兒明白了。”說完,朱厚照特意斜眼瞅了張延齡一下,故意跟張延齡的視線對上,讓張延齡看到他目光中蘊含的怒火,意思你不讓我“眼見為實”的話,那我就拼個魚死網破也要把你供出來。
張延齡剛松口氣,就見到小外甥那直勾勾狠辣的眼神,心里有些發怵:“壞了,壞了,這小子故意要找我麻煩。”想到這兒,他不敢跟朱厚照對視了,只好給皇帝姐夫敬酒,讓朱佑樘多喝兩杯,讓宴席早點兒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