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喋喋不休:“家法呢,怎還沒請動家法?”
這邊廂沈明鈞趕緊勸說,偌大的沈家,現在明字輩只剩下他一人,可他偏偏性格懦弱,在周氏面前他連一點兒威信都沒有。
三房的沈孫氏和四房的馮氏在旁邊看熱鬧,管大房和幺房鬧成什么樣子呢,最后別影響我們自家的日子就好,她們的丈夫去福州城送考,自己還要照顧老太太和兒女,沒那么多時間摻和家庭矛盾。
這也是老太太當初嚴謹治家養成的習慣,各房缺少一家人應有的團結友愛,而是彼此暗斗,或者是冷眼旁觀。
就算是馮氏這樣看起來相對開明的沈家媳婦,對當初周氏住在寧化時不肯收留沈元在家里住也是耿耿于懷,長期獨處讓沈元從小就顯得孤僻,受了欺負也沒人給他撐腰。
周氏對于施行家法非常堅持。
她恨了王氏十幾年,終于現在輪到她掌權,現在還有這么個好機會能打王氏,她怎么都不想錯過。
就在周氏讓那些小輩去房里拿戒尺時,突然聽馮氏說了一句:“娘,您怎么出來了?”
一句話,就讓正堂瞬間鴉雀無聲。
只見老太太臉上帶著迷惘的神情,從內屋走了出來,往各人身上打量一眼,似乎都不認識,最后說道:“我是來找我孫兒的,他剛去上學了,不知幾時回來?”
“娘,您病了,要多休息。”王氏這會兒要顯示她是個好兒媳,便主動討好老太太,有老太太撐腰,沒人再敢打她。
“你……不是哪位啊?我找我孫兒,孫兒……小郎,你去哪里了,祖母要給你講故事,講你祖父當年的故事,小郎……”
老太太這會兒誰都不認識,就想著她有個寶貝孫子,到處叫喚。
以前老太太犯病嚴重的時候,念叨沈溪到茶飯不思的地步,沈家人只能讓八郎、九郎去冒充沈溪。
老太太對沈溪留下的最大的印象,是在六七歲前,總是當沈溪是個孩子,這招冒充之法倒也行之有效,不過今天老太太腦子越發糊涂了,再叫來八郎和九郎卻一點效果都沒有,無論誰過去,老太太都不信那是她孫子。
“我家小郎讀書回來了,這會兒肯定想念他祖母,你們別攔著我見小郎……”老太太神色間透露出一抹慈愛,沒了以前的霸道,就好像普通的農村老婦,笑呵呵的,嘴里總念叨她最器重的孫子沈溪。
周氏過去扶著老太太道:“娘,我是小郎他娘……”
“小郎的娘?呸呸,小郎的娘早死了,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小郎從小就孤苦伶仃,是我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地養大,走開!”
老太太怒斥一聲,這下可把王氏高興壞了。
讓你們夫妻倆總嘚瑟,說什么娘不記得別人就記得你們幺房的人,現在可好,娘當你都死了,連你這個人都不再承認!
周氏心里一口氣堵得慌!
什么叫我生憨娃兒的時候難產而死,我生那小子時可順利呢,別人還說我不像生頭胎,最后連個病根都沒落下,后來還給你們沈家又添了子嗣,現在你臨老糊涂,居然當我早就死了!?
虧我還來幫你當家,感情你這是沒記得有我這個人啊!
這卻怪不得老太太,在老太太心目中,最介意的就是七孫子不是她一手栽培,所以在她糊涂后,選擇性地把沈溪還有個娘的事忘了,后來老年癡呆癥愈發嚴重,更是把周氏想象成早已去世。
至于沈溪考上狀元的事情,她也忘記了,只知道心里最疼的就是這個七孫子,現在七孫子正在上學,回頭就要考科舉,她是要把未竟的栽培之責,重新再預演一遍。